“二拜高堂——”
赫連铮彎下脊梁的一瞬,沈南煙瞧着達奚淳雅那張已然慘白到了極點的臉,撲哧笑出聲來。
四目相對,看到沈南煙眼中明晃晃的嘲諷,還有得意之色,想到她方才與劉芷嫣說的那番話,達奚淳雅猛地站了起來,她是知道了什麼嗎?
美眸流轉,顧盼生輝,沈南煙托着下巴,欣賞着對面人的驚恐與無措,輕啟朱唇,無聲地念了個名字:蘇、杳、杳……
“夫妻對拜——”
達奚淳雅腦袋“轟”的一聲,劇烈的心跳聲,甚至蓋過了那道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不等赫連铮與劉芷嫣對拜,她重重栽倒在地……
赫連靖弘:“夫人?”
赫連铮:“母親!”
大驚之下,赫連靖弘忍着身上劇痛,迅速蹲到她身旁,赫連铮也關切地俯下身子去看她。
瞧着昏迷不醒的達奚淳雅,赫連靖弘一臉慌張,真真是擔心得要死,“快,快扶夫人下去,趕緊去叫大夫!”
“是!”
幾個嬷嬷好容易将達奚淳雅擡了起來,卻發現她緊緊拽着赫連铮的衣袖不撒手。
赫連铮看向赫連靖弘,眼帶詢問,“父親……”
“你母親的身體要緊,你先陪她下去!”
“是,兒子馬上回來!”
赫連铮打橫抱着達奚淳雅,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始終沒有回頭看劉芷嫣一眼。
沈南煙一臉疑惑地站了起來,指着漸行漸遠的一行人,看似自顧自的,聲音卻大的所有人都聽得到……
“啧啧啧!他們母子,還真是……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啊!方才那幾個嬷嬷擡人擡得好好兒的,你瞅瞅給赫連铮急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一把就将人搶過去了!”
“呵!誰說不是呢!不過是一截袖子而已,方才割了不就得了?大禮未成,這新郎官兒把新娘子一個人丢在喜堂裡,算是怎麼回事兒啊?”
流螢的一番話,頓時讓在場衆人感到醍醐灌頂,大家雖然各自肚腸,卻不約而同地看向赫連靖弘。
人群中,不知道誰突然吼了一句,“你還别說,這赫連夫人大紅衣裳一穿,往赫連公子懷裡那麼一躺……知道的是母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二人是夫妻呢!”
有武将連忙道,“這玩笑可不敢亂開!赫連夫人不過比赫連公子大了十歲,不像母子也是正常……”
“哼!别說他們母子之間還大了十歲呢,就是小上幾十歲的繼母,那也是母親,是長輩!赫連公子方才的舉動,确實是有辱斯文!不成體統!”
“呵,他們這些武将哪懂得什麼禮儀廉恥?一群莽夫而已!”
“放屁!你擱這兒這滿嘴噴糞的埋汰誰呢?信不信本将讓你看看到底什麼是莽夫?”
“……”
“夠了!”聽着那些大臣們越吵越偏,眼見就要打起來了,沈南煙不緊不慢地喝了一聲。
“虧你們一個個的都飽讀詩書熟讀兵法,t都嘴上積點兒德吧!傳聞赫連一族家規森嚴,家風最是端正,本宮相信,赫連铮與達奚淳雅定,必是清白的!”
“呵!”流螢忍不住嗤笑出聲,“主子,您别太天真了,什麼都相信……”
“尋常百姓家都知道,兒大避母,女大避父……人家兩人清不清白的,關起門兒來能讓您看到嗎?”
“閉嘴!”沈南煙狠狠白了她一眼,“你這有啥說啥的毛病,怎麼就是改不了呢?”
流螢:“……”
赫連靖弘面色鐵青,他瞥了眼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劉芷嫣,硬着頭皮上前,躬身行禮,“長公主,您看這大婚儀式……”
“唉!新郎都不在,肯定是辦不下去了……”沈南煙重重歎了口氣,“本宮之前在大晟時,從未參加過此等喜宴,還以為此番能見識一下呢!”
她站在原地,躊躇不決……
“也罷……”不多時,沈南煙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撂下兩個字,擡腳就往外走。
赫連靖弘輕輕閉眼,默默松了口氣,總算把這個瘟神送走了!
今日就算喝吐皿了,他也得奉陪到底,與那些大臣們好好緩和一下關系,尤其是曾經那些試圖與他交好的……
他們這一脈雖然沒落了,但隻要那些旁支的晚輩們能混出模樣來,他赫連一族便仍舊是西夏不可逾越的貴族高門!
赫連靖弘正全神貫注地看着一衆人大臣,琢磨着一會兒該如何分桌……
就見那群人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亦步亦趨地跟在沈南煙身後往外走。
“諸位大人請留步!”赫連靖弘急忙追上去,因着步子邁得太大,總是牽扯到身上傷口,一路疼得龇牙咧嘴的……
“宇文太宰?穆大人?賀将軍……”
“……”
然而,縱使赫連靖弘舍了臉面,也始終沒有一個人肯回應他!
衆人行至影壁附近,赫連靖弘次子赫連承,不知從哪兒蹿了出來,突然擋住了大夥兒的去路。
“放肆!長公主的路你也敢攔?不想活了?”秋綏登時站了出來,厲聲大喝。
“長公主息怒!”赫連承半跪抱拳,畢恭畢敬地道,“在下鬥膽,請長公主留下來喝杯喜酒!”
随意看了眼周圍,沈南煙朱唇輕啟,“眼見天就要黑了,本宮就不留下來掃大家的興了!”
“公主……求您給我赫連府留些顔面吧!”赫連铮雙膝跪地,目光懇切。
“你的腿怎麼了?”
“回長公主,接賜婚聖旨回府時,不小心摔的……”
摔的?呵,這一看就是被打的!
沈南煙回頭看着身後的一衆大臣,語氣辨不出喜怒,“本宮一向賞罰分明……”
“赫連大人雖然犯下大錯,可畢竟也為西夏百姓勞苦了半生,諸位大人來都來了,就用過席面再走吧!”
音落,沈南煙大步離去,文武百官似是沒聽到她方才的話一般,仍舊緊緊跟在她身後……
不遠處,劉芷嫣看着滿臉灰敗,身形搖晃的赫連靖弘,咬了咬牙,疾步走到沈南煙身側,福身行禮,“殿下請留步!”
“你還有事?”沈南煙蹙眉。
“長公主仁慈,煩請公主給民女留條活路……民女這就去尋大公子回來,繼續進行儀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