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号露出标準的六齒笑容，深褐色的瞳孔冰冷而沉寂。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占據了隊伍的第一個位置。

　　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手帕擦擦頭上的汗。

　　“呼，終于搶到了，老子還以為今天輪不到我了呢。”

　　六号笑容不變。

　　“您好，請問您要辦理什麼業務？”

　　“我是開方便面廠的，我想雇一批人幫我做泡面的面餅。”

　　中年男人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合同。

　　“我需要的量很大，你們能做多少我就要多少！”

　　六号接過合同，随便翻了幾頁，便在最後面的簽名處蓋上了印章。

　　“好的，您的業務我們已經受理。明天晚上12點整請過來取貨。”

　　“好好好！”

　　中年男人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才滿意地拿着公文包離開。

　　“下一個。”

　　後一個人上前，坐在了窗口前的位置上。

　　六号微笑。

　　“請問您要辦理什麼業務？”

　　“我是開餅幹廠的，我需要給我的蘇打餅幹紮洞。聽說你們這工作效率很高，而且價格還便宜，你看我這餅幹紮洞的事能接嗎？”

　　六号笑着點頭，“沒問題，我們可以接。”

　　“那好，我等會兒就讓司機把餅幹拉過來。”

　　客戶對這個回答很滿意。

　　六号：“如果對服務滿意的話，麻煩您用五星好評支持一下。”

　　“行，我等會兒就去支持你。”

　　客戶高興地走了。

　　“下一位。”

　　這窗口的咨詢業務就像是工廠裡的流水線一樣。

　　六号臉上的笑容也如流水線一般，充滿了敷衍和搪塞。

　　又是一位顧客急匆匆地坐下。

　　還沒等六号開口詢問，他已經先耐不住開口了。

　　“我開了一家小廠，是專門做老婆餅的。”

　　“你也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時不時還有顧客鬧着說老婆餅裡沒有老婆，說我們涉及虛假宣傳，還要我們賠償他十倍的老婆餅！”

　　客戶愁眉不展，他都快被那些投訴弄煩了。

　　“我來就是想問一下，你們能不能幫我在老婆餅裡塞個老婆？”

　　客戶期待地看着六号。

　　六号還是一雙死魚眼睛，眼裡毫無波動。

　　後邊的雲悠悠已經咳得驚天動地。

　　“咳咳咳......”

　　老婆餅裡塞老婆？

　　榴蓮裡面是不是還得給你塞個手榴彈？

　　你買個火龍果，還得給你配一條會噴火的龍呗？

　　雲悠悠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

　　這個副本大概走的是魔幻現實主義風格吧，裡面的每一句話都在人的意料之外。

　　六号平靜地回複道：“非常不好意思，由于老婆緊缺，我們沒有辦法在您的老婆餅裡面塞老婆。”

　　客戶還不死心。

　　“沒有老婆，那有沒有老婆的平替？或者老公也行啊？”

　　這位客戶也是被差評給吓怕了。

　　六号思索了一下。

　　“老公也沒有，但是有老公雞。”

　　客戶想了想。

　　“那還是算了，要是在老婆餅裡塞一隻老公雞，顧客們又得把我罵死！”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着頭走了。

　　之後上門咨詢的顧客也是千奇百怪。

　　有經營茶葉的廠家，想要找一個正宗的綠茶，男女不限。

　　還有種火龍果的，想找人往自家種出來的火龍果裡塞芝麻。

　　六号來者不拒。

　　無論是多麼奇怪的要求他都能接受。

　　除非是真的做不了。

　　比如往老婆餅裡面塞老婆。

　　六号整理了一下今天接待的顧客資料，順便上傳系統。

　　他負責接待客戶，其他人則負責執行。

　　“走吧。”

　　六号又按了一下桌上的按鈕。

　　窗口的提示燈從“正在接待中”立馬變成了“休息中”。

　　雲悠悠跟着六号原路返回。

　　一離開窗口，六号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似乎天生沒有表情。

　　他能笑，但他不笑，為了工作，他又不得不笑。

　　打工人果然不容易。

　　雲悠悠又小小地心疼了一下自己。

　　世界上的打工人太多，要一個個心疼過來，心都不夠用了。

　　她的心比較小，隻能心疼自己一個。

　　又是熟悉的暗道。

　　“咚咚！”

　　六号将監獄更衣室的門敲開。

　　這回更衣室裡不再是空無一人。

　　同六号如出一轍的七八九十号也都在更衣室裡。

　　他們都摘下了面罩。

　　銀色的頭發，冷白的皮膚，面無表情的臉。

　　咋一看還以為這群人長得一模一樣。

　　但細細比較可以發現，他們在五官上都有着細微的差别。

　　不過雲悠悠還是覺得她身邊的六号最帥，容貌在這些人中遙遙領先。

　　換回監獄的衣服，兩鬼再次朝c區走去。

　　c區。

　　犯人們大多數已經停下了手裡的筆。

　　有些效率特别慢的還在奮筆疾書。

　　見雲悠悠和六号過來，他們牙齒一咬，手下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

　　六号從最前面的犯人開始收作業。

　　“本子。”

　　淡淡t的聲音響起。

　　犯人忙不疊地把手裡的作業本往外面塞。

　　“這裡！都在這裡了！”

　　六号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輛推車。

　　他彎腰将作業本整整齊齊地堆在推車上。

　　雲悠悠不經意間瞥了一眼。

　　這作業本的封面上寫着非常熟悉的四個字“快樂暑假”。

　　作業本的年級也從一到六年級不等，偶爾還有初中的。

　　六号很快走到了土豪哥的籠子外面。

　　隔着一道鐵欄杆，雲悠悠看到土豪哥在裡面揮筆灑墨，那手都快要揮出殘影了。

　　土豪哥自己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

　　他都多少年沒好好讀書了。

　　突然要讓他寫小學生的語文作業，這不是為難他嗎！

　　尤其是這個看圖寫故事。

　　寫了一句話之後，他就再也編不出來了。

　　見六号站在外面對他虎視眈眈，土豪哥更緊張了，連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濕了。

　　偏偏越緊張越容易出錯。

　　他頭上的顯示屏突然響起了警報。

　　【警告！警告！正确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下！】

　　土豪哥頭上的汗啪嗒一下掉在了紙上，暈染出一片墨迹。

　　在六号開口之前，雲悠悠趕緊道：“你先去收别人的作業吧，我在這裡親自看着他，保證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寫完！”

　　六号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推着車走了。

　　土豪哥全身緊繃的弦終于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