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聽說辰王已經來迎親了,親自操辦女兒親事的鄭老爺急忙來催,“辰王來了,時辰也到了,快走吧。”
丫鬟扶着鄭瑾瑜順着地上的紅綢往外走,鄭夫人與鄭老爺一直跟着她身後。
眼看鄭瑾瑜要走了,鄭夫人又問:“瑾瑜,你還會回來的吧?”
鄭瑾瑜一怔,随即低聲回道:“當然要回來的,三日後我會帶謝裴煜一道回門。”
說完,她朝着鄭老爺與鄭夫人躬身一拜。
拜别的父母後,她被謝裴煜接上了花轎裡。
看着吹吹打打的隊伍越來越遠,鄭夫人淚流滿面。
瑾瑜那麼聰明,一定明白自己問的不是回門。
可她給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答案,既回答了她的問題,又保住了大家的臉面,自己要再糾纏下去就是不懂事了。
等她走完了,鄭夫人終于哭出了聲。
“她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不回來不等于不回來,那句不回來的意思,她懂。
鄭老爺瞥了她一眼,猶如看小醜一樣。
鄭夫人又說:“遲了,終究是遲了,是嗎?早知道……早知道我應該早些對她好,我還沒來得及補償她呢,她就不給我機會了。”
鄭老爺白了她一眼,“大喜的日子你唱戲給誰看呢?他們成親的日子欽天監早就算好了,你是不知道嗎?這麼長的時間你不去補償,人家走了你才說要補償,還說人家沒給你機會,你不覺得臊得慌嗎?”
鄭夫人本被難過,現在還被鄭老爺譏諷,給她氣得直哭。
“你還有臉說我?要不是你不讓我進門,我能沒機會彌補嗎?”
“哦,怪上我了?她回來三年多了,我關了你三年嗎?”
“你……鄭冀,你是不是非得逼我?”
鄭老爺氣樂了,“我逼你?你多能啊,我能逼你?呵,難道不是你在逼全家嗎?”
鄭夫人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她。
别說方錦繡在這一點上和她挺像,說不過又不服氣的時候,她們這瞪人的表情同出一轍。
站在一邊的鄭宏琦和鄭宏旭看他們吵得差不多了才出聲。
“爹,娘,我們去喝喜酒了啊。”
兩人都沒理他們,他們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後小心的避着他們跑開。
……
拜堂之後,洞房等待的日子挺無聊,好在春梅坐在床邊的繡墩上和她閑聊。
“奴婢看夫人經過上次衙門的事後,好像對方錦繡徹底徹底死心了,有想補償小姐的意思,小t姐為何不給夫人機會呢?”
她以為小姐是盼着這份親情的。
禁止了新娘子掀開蓋頭,鄭瑾瑜隔着蓋頭和春梅說話。
“沒有意義了。”
“沒有意義?”春梅歪着頭看她。
鄭瑾瑜說:“在成長的路上,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并不是什麼都可以彌補的。比如八歲時很喜歡的蝴蝶結發卡,不管你怎麼哭求也沒要到,到了十八歲時,不管放着多少蝴蝶結發卡在你面前,你都不會再喜歡。”
“為何啊?是金的還是銀的?”
鄭瑾瑜:“……”她覺得這個例子舉得不太好,又換了個說法。
“你回想一下,你在你小的時候有沒有特别想要的東西?”
春梅是被家裡人賣掉的,家裡窮,孩子多,養不活,隻能将她們幾個小的賣掉。
她不記得她有什麼特别想要的東西,就記得爹娘要将她賣掉的時候,她特别害怕。
其實關于家裡的事她很多都忘了,甚至忘了家人的相貌,但姐妹們的名字她卻記得非常清楚。
因為她和她的姐妹們的名字都很相似,從來弟、招弟、領弟、想弟、盼弟、念弟,引弟到求弟,她們有姐妹八個,最後終于迎來了小弟耀祖。
除了能幹活的大姐二姐,她們幾個小的全都會被賣掉。
她是小七,她前頭的幾個姐姐都被賣掉了。
等小八再長大一些,也會被賣。
回想起這些不好的記憶,她說:“我小時候盼着和耀祖一樣,長個茶壺嘴嘴出來,這樣我就不會被賣了。”
鄭瑾瑜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
“耀祖是你弟弟?”
“嗯。”
“那你和你的姐妹們,肯定叫各種弟。”
春梅驚訝的看着她,“小姐怎麼知道?”
“小弟叫耀祖,前面一堆女兒多半都叫什麼弟,鄉下很多人家都這樣。你還記得趙招弟吧?她家就這樣。”
春梅低着頭苦笑一聲,“是啊,女兒家真可憐,所以奴婢小時候其實特别羨慕方錦繡。心想着我家要是八個哥哥一個妹妹,是不是我也會像方錦繡那樣,受到全家的喜愛,而不是被賣了。”
鄭瑾瑜心想這可不說好,得看他們家重男輕女的程度。不過被賣估計是不會的了,隻是能不能得到全家人的喜愛難說。
春梅點頭,一瞬後又搖頭。
“我恨過他們,恨過弟弟,也恨過自己,可是到現在倒也不知該恨誰了。就那樣吧,況且我現在過得挺好的。留在家裡有幹不完的活兒,挨不完的罵,給小姐當丫鬟至少不挨餓受凍,小姐也不罵人。”
鄭瑾瑜被她說得噗呲一笑,笑着笑着,又覺得沒什麼可笑的。
人類社會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未來的幾千年裡,還會有無數的招弟盼弟和耀祖。
春梅算是幸運的,這世上還有更多的招弟盼着未長成就被折磨死去,臨死都看不到一束陽光。
閑聊的時間過得很快,外頭有了動靜,春梅知道有人來了。
忙收好思緒,起身後将繡墩搬到一邊,然後恭敬的在鄭瑾瑜身旁站着。
不一會兒謝裴煜就進來了,鄭瑾瑜感覺到有人坐到她旁邊,手不安分的勾了勾她的手指,正是謝裴煜。
前來張羅走洞房這一套流程的人是張嬷嬷,第一步便是坐帳,又叫坐福,他倆會在床上象征性的坐一會兒。
張嬷嬷覺得坐福的時間差不多了,才開始下一步,掀蓋頭。
秤杆輕輕挑起蓋頭,鄭瑾瑜感覺自己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羞怯都反映在臉上,從臉蛋紅到耳根。
謝裴煜一臉錯愕的看着她,随即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