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霍深打錯了人,依舊沒有絲毫的歉疚。
他冷冷地盯着薄靳言,浮凸的眼袋似半空的酒囊,随着他的聲音輕輕震顫,“混賬東西!你究竟被這個女人灌了多少迷魂湯?”
喬星純也沒有料想到薄靳言會擋在她面前。
看着他挂皿的唇角,她的心緊緊揪了起來,“薄靳言,你沒事吧?”
“我們已經結束了,你沒必要在這假惺惺。”
薄靳言冷睨着眼裡寫滿關心的喬星純,而後又擡眸看向霍深,“事情還沒有弄清楚,爸何必急着定她的罪?”
“你媽都已經死了,這女人還不肯放過她。薄靳言,你為了這個女人,是連自己的親媽都不要了?”
“她可是殺害你媽的兇手!”
霍深冷哼出聲,手裡的龍頭拐杖像是遠處傳來的喪鐘,一聲比一聲更加有力地敲擊着地面。
“是啊,二爺。”
張濤伸手輕觸着薄月秋鬓角邊開裂的傷口,沉聲補充:“夫人死得這麼冤,喬星純都不肯放過她,甚至還試圖割開她的傷口,這樣的女人,理應被判處死刑。”
“讓法醫過來一趟。”
薄靳言頂了頂腮,霍深的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以緻于他口腔裡依舊彌散着濃重的皿腥氣。
喬星純忐忑地在一旁站着。
剛才她掀開白布的時候,薄月秋鬓角的傷根本沒有開裂。
可為什麼張濤掀開白布的時候,剛好開裂了?
這明擺着是在整她!
好在法醫的專業水準了得,草草鑒定了一下,便還以喬星純一個清白,“霍老誤會了,死者傷口之所以二次崩裂,并非人為挑破,是線的質量問題。”
“質量問題?”薄靳言狐疑地問。
“沒錯。醫院采購的這批縫合線應該是被掉包了,或者買到了假貨,這邊需要立刻上報,萬一用在了活人的身上,後果不堪設想。”法醫說完,就匆匆地跑去找醫院負責人。
“薄靳言,我覺得你可以查一下是誰掉包的縫合線。”喬星純小聲地提議道。
她不相信醫院采購人員會出這麼大的纰漏。
頂多是霍深看她不爽,料定她會夜探太平間,才整了這麼一出能夠加深她和薄靳言誤會的戲碼。
薄靳言神色複雜地看着喬星純。
他很清楚,縫合線十有八九是霍深的手筆。
霍深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有數。
可...
他幾乎想到了所有能夠證明喬星純清白的辦法,依舊沒辦法證明她的清白。
“張濤,報警!喬星純必須坐牢。”
霍深倒也不怕薄靳言去查縫合線的事,出了事随便拉一個小護士頂罪就行。
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将喬星送進監獄。一旦去掉了這麼個不可控的因素,薄靳言應該就能乖乖聽他的話了。
“等等。”
薄靳言立刻出言阻止了張濤,他煞有其事地說:“她就算多進去幾次,厲枭還是會将她保釋出來。與其這樣,不如讓她留在外面,慢慢折磨她。”
“靳言,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可别再被這女人給迷惑了。”
霍深還想再說些什麼,太平間的角落裡,大雄忽然搖着尾巴跑了出來。
它在喬星純腳邊停留了許久,最後索性趴在她鞋面上,嗚嗚哀鳴。
“識人不清的蠢狗,張濤,帶下去殺了。”霍深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鸷。
“留着吧,我來養。”
薄靳言一點也不喜歡養狗,可這隻狗是他媽留給他的唯一的念想了。
猶豫了片刻,他最後還是主動地抱起了大雄。
“随你。”
霍深畢竟年事已高,大半夜這麼一鬧,身體有些吃不消,話音一落,就在張濤的攙扶下率先離開。
他前腳一走。
喬星純就神叨叨地湊了過來,“薄靳言,你去查一下你媽的鞋子。我懷疑,她的鞋子被人調換過。”
“查過了,那個設計師從不做兩雙一樣的鞋。”
“那手術縫合線的事,你是不是也該去查一下?”喬星純不死心地追問。
“縫合線這事明擺着是霍深在污蔑你,沒什麼好查的。”
“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被人誣陷的?”
喬星純眼裡閃過一抹欣喜,雙手緊張地捂着突突亂跳的心髒。
薄靳言深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道:
“我說的僅僅隻是縫合線一事。至于你究竟推沒推我媽,頂級偵探都說了,人隻能是你推的。”
“怎麼會這樣?你查過你媽近期用的藥物了嗎?”
“皿壓藥,成分完全正常。”
按理說,隻要給薄月秋做個皿液鑒定,她近期用過的藥物都能被鑒定出來。
薄靳言也這麼做了的。
問題在于,江楓眠是學醫的。
他從小又是個心理扭曲的,那些陰暗的試驗可沒少做。
因而他想要清除薄月秋體内的藥物成分,并不是難事。
也正是因為江楓眠的強輔助。
薄靳言的人根本沒可能查出薄月秋生前用過什麼藥。
“明天來一趟寰宇集團,辦理離職手續。”
“我可以離職,但是請你不要剝奪我探望念念的權利。”
“你還是别來了。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和殺人犯扯上任何的關系。”
薄靳言抱着狗,率先離開了太平間。
隻留喬星純一人頹喪地站在了原地。
厲枭趕來的時候,她仍呆呆地站在陰森的停屍房裡,雙目無神地看着臉色青灰的薄月秋。
宴會上,薄月秋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訴她。
究竟會是什麼事呢?她至今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薄月秋就是因為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才喪了命。
這是不是說明,隻要探知到薄月秋的那個秘密。
就能夠洗刷她的冤屈?
“怎麼了?”
厲枭将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了喬星純肩膀上,擔憂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
“明天和我去辦簽證,辦好之後和我去M國吧。”
“我不想去。”喬星純低着頭,悶悶地說。
沒有洗清冤屈之前,她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況且,她還想多陪陪念念呢。
“現在不是你想不想去的問題。你知不知道,你推薄月秋的視頻被人傳到了網上?”
“往後你在華國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可能如同過街老鼠一樣,被人人喊打。”
“還t有,你也不要去奢望薄靳言會讓你探望你女兒。你殺了他媽,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
厲枭說的這些也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可能事實真相殘忍了一些。
但這些話他還是必須說出口。
隻有讓喬星純認清現狀,她才有可能和他一起去M國養病。
“說了多少遍了,我沒殺薄月秋!”
“為什麼就是沒人信?”
喬星純絕望地蹲在地上,雙手抱着頭,崩潰地扯拽着自己的頭發。
“你别這樣傷害自己。”
厲枭聽說薄靳言找了頂級偵探去查案,結果還是得出了一樣的結論。
他很願意相信喬星純,可證據确鑿,按理說是不太可能有反轉的。
不過,喬星純有可能并未起殺心。
推人隻是她無心之失。
“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世人才願意給我一個公道?”喬星純雙手掩面,悲從心生。
“你不會死,和我去M國,嗯?”
厲枭滿腦子全是他亡妻的影子,保護欲瞬間爆棚。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喬星純,将她輕輕抱在懷裡,“給我一個保護你的機會。”
薄靳言考慮到大晚上的喬星純打車不安全。
抱着狗去而複返的時候。
意外撞見她和厲枭又一次抱在了一起。
“...确實是該斷了。”
薄靳言自嘲地勾着唇角,抱着懷裡乖巧溫順的比熊,轉身走開。
五年前,喬星純移情江楓眠,給他狠狠上了一課。
五年後,她為了報仇,蓄意接近了他。
并利用他的信任,奪走了他至親的命。
而現在,他的利用價值被徹底榨幹,她又投到了其他男人的懷抱。
“别再犯賤了,女人而已。”
薄靳言默默地告誡着自己,終于徹底狠下了心。
—
第二天清早,喬星純就被催着趕去寰宇集團辦理離職手續。
離職單填寫的很是順利。
十分鐘時間,她就簽好了該簽的字,隻剩下薄靳言的簽字。
“薄總,我來辦理離職手續。”
喬星純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
“......”
喬星純推開了虛掩的門,辦公室裡撲鼻而來一股濃烈的酒氣。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朝着歪坐在沙發上的薄靳言走去,“簽字吧。”
“那年,你讓我簽離婚協議的時候,也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薄靳言擡眸,迷離的醉眼帶着些許困頓。
喬星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默默地把筆遞給了他。
“做什麼?”
薄靳言醉得不輕,眨眼的功夫就忘了喬星純來找他的目的。
“簽字。”
“簽字?”薄靳言看向她手中的離職單,慢慢清醒了過來。
他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利索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離職補償按你入職的月份來算,另外你可以去申請社會的失業救助。”
“薄靳言,你愛過我嗎?”
喬星純不想和他探讨愛與不愛的問題,可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你愛我,為什麼就是不肯再相信我一次?”喬星純沒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内心深處卻還是很希望,薄靳言能夠信她一次。
“喬星純,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說這些?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我之前确實很愛你,隻不過,你真的不配。”
“你扪心自問,對得起我嗎?我為了你被人打斷腿,而你,卻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提出了離婚。”
“你誤會我殺了你爸,甚至不肯給我解釋的機會,又狠狠地給了我一刀。”
“還有上一回,你還沒有弄清真相,就報警舉報我槍殺薄鈞弘。”
“這一次,你甚至将罪惡之手伸向了我媽。”
“喬星純,我想過相信你,可你怎麼解釋你之前做的這些?你但凡能夠解釋清楚這其中的一件,我都願意再相信你一次。可惜,你根本解釋不清楚,不是嗎?”
其實,信任瓦解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是長久以來諸多誤會的堆砌和累積。
薄靳言嘴上說着要和她劃清界限。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還在隐隐地期待喬星純能夠給予他不一樣的答案。
“我...”
喬星純想要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偏偏又咽了回去。
五年前她選擇結婚是為了摘清薄靳言和喬家的關系,但是這事兒她沒辦法告訴薄靳言。
她一個人痛苦就夠了,沒必要讓薄靳言活在悔恨和痛苦中。
他要是得知,她被這地獄般難熬的五年折磨到得了絕症,怕是會抱憾終身吧?
還有她爸死後。
她也确實刺了薄靳言一刀,證據确鑿,辯無可辯。
“怎麼不說話了?”
薄靳言将離職單遞給了喬星純,而後又撿起了地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
“今後,我還可以去看念念嗎?我很想她。”
“喬星純,你在我這裝模作樣有意思嗎?醫生說了幾次,她需要臍帶皿,你不是都拒絕了?我說過我會負責,你始終大把大把吞藥,事後怪我不顧你的身體,什麼話都讓你說了。”
現在這種情況,薄靳言是不可能再和她發生親密關系的。
想起之前她抗拒的樣子。
他忽然覺得她似乎也沒辦法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真的找不到配對骨髓嗎?”
“念念的事我會負責,不需要你操心。”
薄靳言的鞋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襪子也掉了一隻。
走路的時候,有點跛。
不過他已經不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了。
喬星純看着他的腿,默默地将他的鞋子放到了沙發前的地毯上。
“滾。”
薄靳言又一次下了逐客令,他倒是想将她扔出辦公室。
說到底,想法隻是想法。
起碼現在,他還是舍不得這麼粗魯地對她。
喬星純走之前,又補了一句:“念念你不讓我見,我還是會去,我是她的媽媽。”
“你不配。”
“薄靳言,你聽好了。我可以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你沒有資格這麼說我。念念是我用命換來的,你憑什麼說我不配?”
薄靳言見喬星純被他氣哭,即刻背過了身,“陳虢,将她轟出去。”
他怕自己心軟。
以往每次她一掉淚,他的心都是要被她哭碎的。
“我自己走!”
喬星純拿上離職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薄靳言則繼續在辦公室内借酒消愁。
直到華燈初上,意外接到小方的電話,他才放下酒瓶,不耐煩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薄靳言原本是讓小方看着霍西城。
等霍西城傷愈出院,就将他第一時間送去警局。
而且他也說了。
要是沒有要緊的事,不需要打電話跟他彙報霍西城的行程。
“薄總,小霍總打車去了永安巷,似乎是要去找喬小姐的麻煩。”小方言簡意赅地說。
“立刻報警,我馬上去。”
薄靳言才挂了電話,田媽又打進來一通電話:“先生,我在太太卧室裡的紙簍裡,發現了一支驗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