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水聲停止,溫晚栀心神不甯地坐在餐桌前,纖長的手指轉着馬克杯。
浴室門咔嗒一聲開了,薄嚴城帶着一身水汽走了出來,擦拭着還在滴水的黑發。
“去吧。”
溫晚栀聞言,更是直接轉了個身,背對着浴室的方向,輕咳一聲。
“好,你先進去。”
這個節骨眼上同床共枕,本來就夠尴尬的。
再加上這男人洗了澡,從來都是圍着個浴巾就走出來了,讓人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哪裡……
薄嚴城低低笑了幾聲,一步步靠近那個就是不肯回頭的女人。
“在害怕什麼?”
溫晚栀像是被激怒的小獸,臉色有些泛紅,捏着拳頭回身:“誰害怕了?”
這一回頭,她臉就更紅了。
薄嚴城站在一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悠閑擦拭着已經半幹的頭發。
男人早就穿上了黑色圓領羊絨衫和灰色慢跑褲,整個人體面得可以随時出門。
溫晚栀黑亮的眼珠轉了轉,拿着東西鑽進了浴室,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才舒了口氣,有些無奈。
自己在想什麼啊!
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了,怎麼還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最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會對薄嚴城這麼心動。
溫晚栀拍了拍臉,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隻拿了換洗的衣服。
正猶豫着準備出去取,擡頭才一陣驚訝。
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慣用的洗發水,沐浴露還有護膚品,已經擺在了觸手可及的位置上。
溫晚栀心裡一動。
薄嚴城就是這麼無聲無息,一寸寸重新占領她畫下的領地。
潤物無聲,卻也不讓人感到冒犯和厭煩。
溫晚栀洗了澡出來,薄嚴城似乎也收尾了手上的事情,神色自然地招呼她。
“過來。”
溫晚栀擦拭着頭發,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走近了關切地問:“怎麼了?”
薄嚴城卻長手一伸,推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站起身拿來了吹風機。
“沒事,坐下吧,吹頭發。”
溫晚栀有些慌亂地伸手去拿吹風:“我自己來吧……”
薄嚴城卻輕笑着舉高了手,另一手把女人輕輕按在座椅上,啟動了柔和的暖風,帶着溫度的指腹輕輕撩撥着濕潤的發絲。
“這裡沒有家裡那麼暖和,不能像在家那樣,濕着頭發到處亂跑。”
溫晚栀嗯了一聲,見掙紮無果,幹脆就乖順坐着。
安心接納薄嚴城對自己的好,不再和他鬥智鬥勇,似乎也讓她心裡輕松許多。
溫晚栀眼睛一轉,瞥到了還亮着的電腦屏幕。
經過之前的種種,薄嚴城似乎變了。
似乎變得很坦然,從未在她面前,再隐瞞過什麼事。
屏幕上面是一些劃過标記和重點的文獻,中文英文都有,主要都是針對兒童創傷心理的。
旁邊的對話框裡,是溫晚栀和一些私人醫生的問診記錄。
那副虛心求教又格外謹慎的樣子,讓溫晚栀心裡一暖,不自覺笑了起來。
薄嚴城似乎非常努力,在嘗試着做一個好父親。
看這樣子,比當時一門心思拿雙學位的時候,還要努力。
可養育孩子不像是讀書,努力就會有成果和回報。
它更像是完成一件藝術品,當過程中注入了足夠的心力,也就不會再強求結果。
男人帶着灼人溫度的手指不小心拂過後頸,溫晚栀身子縮了縮,回過了神。
“好了,可以了……”
男人嗯了一聲,吹風機的風力減弱,溫晚栀摸了摸發梢,一頭黑發被吹得清清爽爽。
薄嚴城起身,從小廚房端來了溫水:“吃了藥,就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去見隊醫。”
溫晚栀點點頭,乖巧吃了藥,起身走向卧室。
硬着頭皮選了慣常睡下的那一側,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溫晚栀背朝着另一側,啪地關上了這一側的床燈,閉上眼睛,一副要睡了的樣子。
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竟慢慢向她這一邊走了過來。
“咳,”溫晚栀睜開眼,“怎麼了?”
薄嚴城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伸手把手裡的手機充電器插在床頭,給溫晚栀的手機充上了電,轉身走了。
片刻,溫晚栀感覺到身後的床鋪一矮,讓人不由自主有些滑向男人的方向。
她不太自在地動了動身子,閉上了眼,心裡七上八下的。
很快,身後傳來男人均勻的呼吸聲,薄嚴城似乎睡着了。
溫晚栀慢慢睜開眼,猶豫了一番,才輕手輕腳地翻過身。
一眼就看到了薄嚴城安穩的睡顔,心裡一動。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的,也不過是薄嚴城的背影罷了。
可男人隻是很克制地側卧在她身後,興許,也是看着她後腦勺和背影慢慢入睡的。
窗外淺淺的月光下,溫晚栀剛好能看清薄嚴城高挺的鼻梁和形狀柔和的薄唇。
他睡熟了,眉頭輕輕蹙着,越擰越緊,呼吸也有些急促。
溫晚栀手比腦子快了一步,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伸手撫上了擰緊的眉心。
男人沒醒,卻下意識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淺淺摩挲了幾下,又沉沉睡去。
眉間漸漸舒展開,呼吸綿長均勻。
溫晚栀心砰砰跳着,半天才壓住了慌亂。
手心裡的溫度讓人莫名有了睡意。
一夜無夢,溫晚栀是被咖啡機的轟鳴叫醒的。
睜開眼,薄嚴城早就起了床,人在廚房一邊看新聞,一邊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溫晚栀換上衣服洗漱完畢,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她有些懊惱地咬下面包片:“怎麼不叫我?”
薄嚴城端着咖啡坐下來,語氣帶笑。
“這不是也沒遲到。”
溫晚栀無話可說,沉默了一會兒才嚴肅開口:“做完之後,我想了想,薄林的症結似乎不在事故上。”
薄嚴城也收斂了笑意,歎了口氣點點頭。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似乎還是沒有安全感,離不開我身邊。”
溫晚栀有些心痛:“他畢竟還小。”
薄嚴城頗為苦惱地揉了揉眉心:“不是這個問題。這些事,溫暮同樣要經曆,就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說明問題還是出在薄林自身的經曆上。他被抛棄太多次了。”
男人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眼裡難掩心痛。
“比起針對創傷應激,我必須得想個辦法告訴他,無論何時,我都會看着他,在他身邊。”
溫晚栀挑眉:“你有主意了?”
薄嚴城點點頭,喟歎道:“放手一搏吧,畢竟距離考試,隻有兩天了。”
短短的兩天,能做到什麼t樣的改變……
溫晚栀有些擔憂:“你有幾成把握?”
薄嚴城眼神黯淡了幾分,聲音低沉。
“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