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溫晚栀心裡一沉。
她已經知道了,搶救室裡躺着的就是薄嚴城。
她理應帶着暮暮,離開這裡。
甚至,如果她早一天知道,那隔壁生病的叔叔就是薄嚴城的話,她會帶着暮暮,第一時間離開!
可現在,可能已經來不及了。
暮暮心性天真,很容易和人拉近距離,現在躺在搶救室裡的薄嚴城,已經足夠牽動他那顆小小的心。
被暮暮拽着手指往醫院大門帶去,溫晚栀腳下步子也不由得快了起來。
這兩次偶然相見,薄嚴城明明還一副正常的樣子,怎麼會突然就倒下了……
“晚栀?暮暮?你們怎麼在這?”
溫晚栀一回頭,對上了一臉驚詫的曹晴和程通。
兩個人顯然也是半夜剛剛被叫醒,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三人面面相觑,頓時就明白了一切。
程通安撫地拍了拍曹晴的背:“你在這裡陪陪她,我先進去看看情況。”
曹晴低頭看看暮暮,又看看溫晚栀,眼底有着慚愧的神色。
“晚栀,抱歉。我和程通早就知道,薄嚴城也在紅霞寺。怕提起來讓你為難,沒及時告訴你。”
溫晚栀歎了口氣,垂下眼眸:“算了,該來的總會來。還是暮暮發現他暈倒了,這才送來的醫院。不過……他怎麼會病成這樣?”
曹晴把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長歎一聲,低啞開口。
“聽程通說,你走之後,薄嚴城就狀态不好,經常……會看到幻覺。”
“幻覺?”溫晚栀驚詫不已。
驚詫之餘,她倒也不意外。
怪不得薄嚴城幾次見到她,都是那副怪怪的樣子,不驚訝,也不說話。
“嗯,一開始是因為藥物副作用,後來卻怎麼也治不好了。薄遠和程通照顧着薄氏,忙得不可開交。薄嚴城又不肯住院治療,萬般妥協之下才找到尉遲大夫,住進紅霞寺的。”
暮暮本來已經打着小哈欠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拽拽曹晴和溫晚栀的袖子,打開了自己的小本子。
溫晚栀疑惑地低頭看去:“這是……叔叔?他手裡的是……藥盒?”
曹晴神色逐漸嚴肅,驚訝開口:“這種藥不是早就給他停了,怎麼可能還在吃,量還這麼大?”
溫晚栀眉頭蹙緊,大概猜到了什麼,心裡痛得發緊。
在她走之前,薄嚴城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保持着距離感。
她終于徹底離開他的世界之後,沒想到,薄嚴城竟會用這麼極端的方式,試圖去留下那點根本就不存在的,她的痕迹……
腳步匆匆趕回搶救室門口的時候,大夫正和程通交代着病情。
“患者之前就有比較嚴重的器官損傷,必須馬上進行治療。目前導緻昏迷的是比較嚴重的腦損傷。好在應該是暫時性的,隻要清除藥性,不會對器官造成永久傷害。”
曹晴快步上前,低聲皺眉對程通低語:“薄嚴城好像還在吃那種藥,劑量……是之前的三倍不止。”
程通身子一震,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也滿是驚異的神色。
“這……怎麼可能……”
一年前,薄嚴城就因為藥物中毒進過醫院,當時還隻是洗胃休養了幾天。
這次顯然嚴重得多,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還沒放棄那個念頭。
醫生聽了也皺起眉頭,言辭冷厲:“這種情況早就應該住院戒斷治療了,怎麼拖到現在?這次晚來一點,就有很大的腦死亡風險!”
送走醫生,程通叫人去辦理了住院手續,薄嚴城搶救結束,馬上就進行住院治療,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曹晴揉了揉額頭:“如果不是暮暮,薄嚴城半條命估計就要沒了。”
溫晚栀半晌都沒開口說過話。
她的确想過,就這樣一走了之,讓很多恩怨,就消失在時間的長河裡。
可她從沒想過,要把薄嚴城折磨成這幅樣子。
她對薄嚴城,已經談不上愛,也遠不到恨。
他犯下的錯,理應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卻罪不至死。
暮暮癟了癟嘴,拽拽溫晚栀的手,一隻小手從小口袋裡掏出一樣東西,塞到溫晚栀手裡。
溫晚栀看向手心,正是那個白色的藥盒。
“怎麼會在你這裡?”
程通拿過藥盒,打開一看,神色一凜。
“看樣子,薄總還在從黑市買藥。是我大意了……”
曹晴拍了拍他的手臂:“不怪你,好在發現了,還來得及,不是嗎?”
溫晚栀蹲下身,看着一臉漲紅,滿眼委屈的暮暮。
小孩像是做錯事一樣,低着頭攥着衣角,不敢看她。
溫晚栀頓時懂了:“暮暮,你以為是你藏起了藥盒,叔叔才會病倒嗎?”
溫晚栀的一句話,像是戳進了暮暮的淚點,小團子哇地一聲,就抱着媽媽哭了起來。
曹晴驚呼:“暮暮,能發出聲音了!”
她一直知道,暮暮從小不哭不鬧,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起初她覺得,是孩子心疼母親,很乖巧,後來長大點才發現,是暮暮生了病,發不出聲音。
沒想到到了紅霞寺才幾天,就能發出聲音了!
溫晚栀安撫着哭成淚人的暮暮,眼裡也有些淚水。
不知是難受,還是欣喜的淚,順着眼角落下來。
“好了,暮暮,不哭,不怪你。叔叔不能再吃這個藥了,你做得好,知道嗎?”
安撫了半晌,暮暮哭累了,趴在溫晚栀肩膀睡着了。
急診室安靜下來,薄嚴城已經被送到了ICU病房。
站在窗口,溫晚栀看着躺在床上,身上貼着各種電極片的薄嚴城,恍如隔世。
思念,真的能把人消耗至此嗎……
程通一臉凝重地走來,手裡拿着治療方案。
“溫小姐,可能的話,能不能請你配合一下,協助薄總治療。”
曹晴驚訝地開口:“程通,你瘋了?我們費那麼大勁才讓晚栀離開京城,離開薄嚴城的世界……”
程通歎了口氣,痛苦地閉了閉眼:“我當然知道,但薄嚴城藥物上瘾的心結就是已故的溫小姐,這也是最快能夠治愈的辦法了……再經曆幾次這樣的搶救,我不确定他還能不能有命活下來。”
程通靠在牆上,垂着頭,看不清表情:“很多時候我也在想,也在悔恨。如果當時早點告訴薄總,溫小姐患了皿癌,很多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曹晴和溫晚栀各懷心思地沉默着。
半晌,溫晚栀從病房移開視線,垂眸低聲開口:“好,我可以配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