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宋知行走到現在的位置,你一定要毀了他嗎?”
江遷眉頭緊蹙,繼而痛苦的搖搖頭,伸手将江醇的衣袍抓在手中,“父親,你在說什麼,兒子心儀他,又怎會毀了他?”
“遷兒你是當真不知嗎?姜水宋氏那是什麼家世,宋知行現在又在什麼位置?”江醇拍拍江遷的肩,語重心長道:宋知行自出生那日起,就被宋卓當着天下人的面,立為姜水宋氏下一任家主。若是不出意外,待宋知行成親有子,宋卓便會放權宋知行,這樣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繼承人,遷兒,你要做這個意外嗎?”
江遷聞言臉色繃緊,雙目驟然猩紅,如猛獸般喪失理智,他當然不想阻了宋知行的路,在他看來,在朝堂上風光霁月的小宋大人,就是要繼承他父親的衣缽,成為這大景四大世族家主之首,他本改高高在上。怎能因為他……
江遷直直看向身前的江醇,墨色的眸子裡似氏懷疑,又像是試探。“父親,父親你是騙我的對不對,宋太傅隻有宋知行這一個兒子,他連個庶子都沒有,這家主之位,本該就是宋知行的。”
江醇見他這副瘋魔的樣子,恨鐵不成鋼,擡手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醒醒吧,你以為宋家人都是吃素的?姜水宋氏可不隻隻有嫡系,那些庶出與分支,遍及整個大景,甚至把控各地官府,你信不信,隻要你與宋知行的事露出風聲,不出半日,彈劾他,要求罷黜他宋知行下任家主的奏折就會出現在當今聖上的禦書房!”
“不然你以為,陛下日理萬機,為何會管這般閑事?”
江遷醍醐灌頂,他确實忘了,忘了宋知行身處的位置有多麼危險,前陣子聖上與宋太傅設局,宋知行決心以身如局,想要殺他的人不計其數,難不成真的隻有局中人嗎?難道就沒有姜水宋氏的人麼?
若是沒有,想必沒人會信,在外人看來,宋知行就是好命,是宋卓的兒子,從鐘氏嫡女的肚子裡出來,剛剛降生,連眼睛有沒睜開之時嗎,便成了大景第一世族的下任家主,仕途大順,未及弱冠便身居四品,在朝堂上是可以統領文臣的少年權臣。
在外豔羨他的不在少數,那在内呢?宋家人無論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多麼溫順,他們的骨子裡都有些恃才傲物,甯折不彎的風骨在,他們自以為才華天下無人能敵,又怎會福氣一個堪堪二十的少年,踩在他們頭上,以家主身份統領他們。
宋知行身上的擔子很重,比起其嫡妹宋珈安,他更像是比這尺子長大的,因為一點兒小錯,可能就會将他拉入萬劫不複。
江遷被江醇打翻在地,院中懸挂的燈光映襯着他的側顔,在昏暗下愈顯深沉。
江醇見江遷不語,以為他已經看開,便不再責罵,“你明白就好,若是你與宋知行真的……怕是宋家分支會立刻舉薦新的繼承人,遷兒,你不要害了他。”
江遷仰頭看向江醇,眼尾泛起薄薄的紅,江醇心上一軟,自江遷的母親離開後,江遷已經很久沒在自己面前露出這副委屈的樣子來。
江醇将地上的刀踹至一邊,彎腰将跪在地上的江遷扶起。
“明日父親便為你相看相看婚事,待你見過京都裡的貴小姐,想必就……”
“不必了父親。”江遷打斷江醇的話,一雙眼睛微眯起來,倒映着無畏的光。“父親,兒臣不會再娶旁人。”
江遷嘴角微勾,往日一雙含笑的眸子此刻宛如一灘死水,沒得人無處喘息,江醇這是第一次見自家兒子這副模樣,他有些猜不準江遷的意思。
對上自家父親迷茫的眸子,江遷苦笑出聲,“父親你還不明白嗎,我隻愛他一人,這世間隻有一人喚宋知行,兒子的同僚們都說他是個狐狸,讓兒臣不要靠他太近,以免來日被他賣了都不自知,可兒臣就是心儀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利用兒臣,兒臣也心甘情願。”
“宋家分支?他們也配觊觎宋知行的東西,若是有朝一日,他們敢将爪子伸出來,兒子就砍了他們的頭,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兒子不會另娶旁人,兒子自然也受不了他娶旁人,他隻能是兒臣的。”
“好啊好啊!”江醇垂頭頓足,氣得胡子一立,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老子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改不改?免得老子将你打死了,你到下面跟你娘親告狀說我沒給你機會!”江醇指着面前隐隐比他還要高上幾分的兒子,兇口發悶。
“兒子沒錯。”
“來人!來人!快來人!人都給老子死哪裡去了!”
“老爺,老爺,小人在這兒。”小厮們擦擦頭上的冷汗,從門外探出頭來,“不知老爺有吩咐?”
“給這個逆子改老子帶到祠堂,上家法!不是骨頭硬嗎?老子今日就看看,将你這一身骨頭打散了,你還硬不硬!”
小厮們面面相觑,看看盛怒的江醇,又看看一旁的江遷,江遷直直的看着江醇,他已經不是老狼王的幼崽,而是年輕的頭狼,躍躍欲試挑戰老狼王的權威。
小厮們夾在這對父子中間,忍不住脊椎生寒。
“還不快去!”
江醇暴怒的話令他們如夢初醒,忙不住的點頭道:“明白老爺。”
領頭的小厮顫顫巍巍的跑到江遷身側,歎口氣道:“少爺,這邊請。”
江遷并未反抗,擡腿往祠堂走去。小厮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本來讓少爺去趙家避避難,少爺偏偏不聽,這下好了,連家法都動上了!
在文臣之家中,屬姜水宋氏家法最為有名,可在武将世家中,就屬江家家法最為要命。
宋家能疼得人折了文人風骨,江家的,是真的能将人活活打死!
如今江遷已經去了祠堂,小厮們急得團團轉,猛得靈機一動,“快!快去請小姐!讓小姐去救公子一命,不然怕是真的要折半條命啊!”
“可是小姐現在怕是歇下了……”
小丫鬟話還未說完,領頭的小厮跳起來就是一個暴扣,“那就去将小姐喊起來,是睡覺重要,還是公子的命重要!”
“是是是!這就去!”
*
江家祠堂中陰冷無比,上方供奉的牌位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霜。按理說動用家法必要請來宗親,請各位宗親定奪到底應不應該處以家法,可今日江遷之事實在不宜外傳,江醇下令不要驚動任何人。
“去,在地上鋪上條皮毛。再搬來長凳,被讓這個孽畜的皿髒了祠堂,污了列祖列宗的眼,怎麼這些還要我來教?”江醇尋了個位置坐下,臉色鐵青,兇口不住的起伏着。
小厮們悶頭搬來長凳與長棍,江家家法所用的長棍是檀木所緻,表面并不光滑,枝節并未砍去,表皮磨得發亮,在幽暗的煤燈下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