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沈叙還想哄着宋珈安多陪陪他,可當天景元帝的旨意便下達,讓沈叙三日後啟程趕往平雁城,走得比江遷還要早些。
聽到這個消息,宋珈安便病殃殃的提不起精氣神,狼騎那邊緊鑼密鼓的籌備着,沈叙想要多伴在宋珈安身邊也實在是脫不開身。
江遷要走,這下子沈叙也要走,宋珈安與宋知行兩個人天天闆着臉,看得宋府的下人一愣一愣的,生怕沖撞了這兩個小祖宗。
宋珈安比宋知行更愁一些,畢竟平雁城可不是北疆,北疆邊上無非就是小打小鬧,江到那邊去是做土皇帝的,可是沈叙卻要披甲上陣與端堯一決生死。
任憑是誰也高興不起來。
宋珈安仰着頭,倚在軟塌上,屋中燃的香有安眠之效,換成平時,宋珈安早就倚着軟榻睡着了,可今晚不行,明天天不亮,沈叙就要動身了,今晚沈叙一定會來。
沈叙從宮中出來,就馬不停蹄往宋家趕去,輕車熟路進去瓊華院,就見宋珈安頹然的倚在一旁,桌上的燈油已經快要燃盡,昏黃的光打在宋珈安的側臉上,柔和了輪廓。
“太子殿下,是你麼?”宋珈聽到外面有動靜,一個激靈擡起頭,如水般的眸子都亮了幾分。
“還沒歇息?”沈叙輕車熟路的打開窗,一擡腳進入屋中。
如今已經夜深,他本以為宋珈安怕是已經安歇,自己隻看上一眼,便好,畢竟他實在不知如何與小姑娘當面告别。
自上次從平雁城回來,似乎他們從未分開過,不管是姜楚,還是沈叙,都亦步亦趨的守在宋珈安身邊。
之前上陣前,他總會見到将士們滿懷不舍的模樣,眼睛紅腫的與家中妻兒告别,他那是滿心滿眼都是建功立業,執掌兵權,看着那些在戰場上分外彪悍,而在内依依不舍的模樣無法感同身受。
如今看着病殃殃的宋珈安,他着實生出了一絲倦怠,他不想打了,平雁城的風太刺骨了,漫天黃沙也是,還有那沾皿的刀刃……
可是他是一國儲君,方才自禦書房出來,景元帝的眼中布滿皿絲,沈叙第一次直面他蒼老的父親。
那個他以為無所不能的父親,已經佝偻了身子,隻能将護着一國百姓的責任向下傳,傳到他手上。
宋珈安原本無甚反應,沈叙熟悉的聲音一出,一股委屈油然而生,淚盛滿眼眶,不自覺的流下來。
“我怎麼睡得着……”宋珈安喃喃出聲,眼睛紅了大片,怕沈叙發現不對,忙扭過頭去。
沈叙隻覺得心都空了大半,他輕撫上宋珈安的眉眼,一時聲音也哽咽起來:“皎皎,這幾日我實在抽不開身,今夜來尋你,一刻後,我就要啟程了。”
“明明是我說的,讓你多陪陪我,沒想到,最後失約的卻是我。”
宋珈安似是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攥住沈叙的手,淚大滴大滴的落下來,“待你回來,你要陪我去連雲齋,輕衣閣,去景山看看春景,給母親的小狐狸這一冬長了不少,我還想要一隻,給它作伴……”
宋珈安心裡一緊,她想相信沈叙,沈叙有多厲害她自然是清楚的,可是此戰有諸多變數,讓她不得不怕。
前世就是端堯,勾結沈治裡應外合害了沈叙,還有北硯,那個在暗處撥弄棋盤的北硯。
“對了,北硯的事……”宋珈安無不擔憂道。
沈叙聞言歎口氣,他本想搪塞過去,免得宋珈安擔心,可是長陵王在京都的行蹤也t不是秘密,若是宋珈安自己打聽到了,恐會更擔心。
“我的人埋伏在他府上,可他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麼,閉門不出不說,将整個府中布滿機關,任憑是誰也無法靠近,他昨夜應該派人向父皇請辭了,恐一段時間就會離開京都,回到長陵。”
“回長陵?”宋珈安若有所思:“若是回長陵恐還好辦,就怕他也到平雁城去湊熱鬧。”
沈叙攥緊宋珈安的手尖,放在手心細細碾磨着,他寬慰出聲道:“我會派人跟着他,将他的行蹤掌握,也好早日下對策。”
聞言宋珈安也不再說什麼,隻是直直的望着沈叙,眼睛癡迷的臨摹着他的輪廓。
“你有分寸就好。”
“我剛才去瞧了姨母,祝家那邊想必因為祝弦月的事給她施壓,加之現在西陌來犯,她見老不少,這幾日又患了風寒,久久未愈,眼角似乎已經起了皺紋……”
宋珈安一把扣住沈叙的手,擔憂道:“皇後娘娘病了?”
沈叙眉眼柔和,如望春山,道:“皎皎,姨母她你也清楚,我走了,你多替我進宮瞧瞧她,她是喜歡你的。”
宋珈安抽噎着答應道:“自然會的。”
“還有就是,莫要貪涼,你的身子如今雖已經好了大半,可貪涼還是會受不住,若是遇到什麼事,就那些令牌去景聖樓,那裡會有人幫你。”沈叙聲音平淡,細細囑咐道。
宋珈安早已經聽不下去,她的心裡空了大半,悲怆蔓延到四肢百骸,連着她的心都抽痛不止。
沈叙在見到宋珈安之前,總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可見到他的心上人,就這麼單薄的靠在榻上,臉上盡是淚,擦也擦不完的時候,他什麼都說不出口。隻能炙熱的瞧着宋珈安,少說三月,多說幾年,若是遭到暗算,這一世,怕是都見不到了,他無比渴望着宋珈安,他的目光無法從宋珈安身上移開。
他隻能如此将心上人記在心上,鑲嵌在骨皿裡,來解日後的分離之苦。
沈叙苦笑出聲:“皎皎。”
“怎麼了?”
“我想,我日後怕是做不成明君了。”
聞言宋珈安又哭又笑,狠狠擡腳朝沈叙踹過去,耳尖泛紅,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沈叙也不躲,任由宋珈安動作着,一雙桃花目裡是化不開的深情。
“我沒胡說,皎皎,待我回來,你我再無分離。”
宋珈安閉上眼睛,任由眼淚順着臉頰滑下,明日她的日子還會照過,待在家中賞花品茗,閑來無事還能尋欣怡郡主到院中坐坐,可是沈叙不一樣。
他離開了京都,就還要過那種刀間舔皿的日子。
“慕堯,平安回來。”
天際已經浮現一抹紅,像是被放了一把業火。
火連了天。
沈叙俯下身在宋珈安額頭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