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早宋珈安便從榻上起來,柔軟的獸絨隻摸着便能透出熱來,宋珈安生性懼寒,這獸絨對她是頂頂好的東西,想必沈叙也是費了心思的,可昨夜不歡而散。
宋珈安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她本想從袖中拿出姜楚給的玉牌,被夢魇糾纏的夜裡,往往隻有握着那東西才能安然入睡,可她忘了,前往溪平之前,自己怕路上遺失,便将其藏在了瓊華院中。
她穿戴完整,将頭發輕輕挽起,推開門往外走去,她要去找沈叙,昨夜的事情要與他說清楚些。
天還灰蒙蒙的,庭院中無人走動,宋珈安腳步輕輕路過亭子,走在沈叙門前,正欲擡手敲門,正則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主子,京都那邊出事了!
”
宋珈安的心跟着一緊,緊接着說出的話讓她不住的輕顫起來。
“宋太傅被聖上降罪,如今身在大牢,聖上命人将宋府圍了一起,不許任何人進出。
”
沈叙面容沉靜如水,一雙眸子如寒潭一般幽暗難辨。
“宋知行呢?
”
“回主子,據說是宋家的暗衛拼死将宋大人救出,如今不知所蹤,正滿城通緝。
”
“罪名是殆除贓濫,緻使溪平有難。
四大世族中,司鐘兩家已經在盡力為宋太傅脫罪,鐘尚書昨日便跪禦書房前,可聖上并未召見。
”
沈叙指尖顫抖,連手中的茶也險些傾倒出來。
“太後與容家什麼反應。
”
“太後無甚舉動,容家看準了機會,在民間煽風點火,引起衆怒,現在京都的百姓紛紛上書要處死宋太傅。
”
“處死。
”宋珈安反複重複着,她面色慘白,似是再也支撐不住,不由得向後退去,踩中枯枝,向下滑去,摔在地上。
“誰!
”
房中的二人紛紛察覺,沈叙隻覺不好,擡腿向門外奔去,正則似是預料到什麼,忙噓聲跟了出去。
宋珈安見驚動了沈叙,欲起身向外逃去,可腳踝扭到疼得厲害,實在無法站起身來。
沈叙走近宋珈安,見小姑娘淚糊了滿臉,一時無言,他俯下身子欲将宋珈安抱起,可小姑娘在懷裡掙紮得不行。
“别動,這件事定有隐情,絕非你聽到的那樣,現在聽話,我們慢慢說好麼?
”沈叙貼近宋珈安,将他禁锢在自己懷裡。
宋珈安靜下心來,無言地看向沈叙,清亮的眸子裡盡是希冀,她明白,現在她遠在溪平,能相信的隻有面前的沈叙。
沈叙将宋珈安抱進房中,側頭吩咐正則道:“繼續調查京都之事,還有派人去尋宋知行,将他帶到這裡。
”
似是聽到宋知行的名字,宋珈安微微動容。
正則見宋珈安顫抖地窩在沈叙懷裡,心中唏噓不已,若是姜水宋氏受難,宋珈安的處境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
“是,主子,卑職這就去辦。
”正則行禮道。
沈叙将宋珈安放在雕花椅上,低下身子揉捏着她的腳踝。
“太子殿下……”
“是扭到了,會有些疼,忍一忍。
”
宋珈安怕疼怕苦,沈叙的動作不重,她還是疼得隻冒冷汗。
“好了,這幾天動作輕一些便沒事。
”沈叙将宋珈安的腳踝輕輕放下,一雙冷冽的眸子直直看向宋珈安。
“我知道你擔心家人,可萬不能如此冒冒失失。
”
宋珈安眼中積滿淚水,來不及擦拭,她便一把抓住沈叙的衣袖,淚順着眼角滑下,“太子殿下,我父親絕不可能參與到其中來,這其中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
沈叙擡手擦去宋珈安的淚,“你别哭,這事蹊跷,我們慢慢說好麼?
”
“什麼蹊跷?
”
“父皇與宋太傅當年之事我也有所耳聞,父皇定不會還未有證據就定下宋太傅的罪。
還有容家的舉動,也過于大膽了些。
”
宋珈安蹙了蹙眉,父親當年,不過而立之年便力壓一派老臣,成為當朝太傅,文臣之首,可見聖上對父親的重視,兄長未及弱冠投身官場,朝中大臣誇贊有其父之風,聖上聽聞後,兄長便仕途大盛,未及弱冠身居四品,這是旁人想也不敢想的殊榮啊。
她也在母親口中聽說了些父親與聖上之事,前世聖上駕崩之時,沈叙不在京都,聖上便竟略過各位皇子,将監國之權交給父親。
“我猜,這是父皇與宋太傅演的一場戲。
”沈叙沉聲道。
“那要引誰入局呢?
”
“太後那邊本就已經等不及了,老四也蠢蠢欲動。
”
“估計近日父皇病重的消息就會傳出,到時候就會傳出父皇知自己大限已到,而宋家手眼通天,加之你已經賜婚于我,父皇欲在彌留之際将宋家連根拔起,以防宋太傅在自己死後獨攬大權,外戚獨大。
”
宋珈安隻覺得心裡發麻,覺得沈叙說得有道理,又實在是心中沒底,将沈叙的衣服攥得更緊了。
“相信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溪平之事,還要尋到宋少卿,他定是知道些什麼。
”
宋珈安眸t子一深,“若這一切真的是一出戲,那兄長豈不是那最險的一步棋?
”
宋知行逃脫,所有搖旗不定,看不清情勢的,還有探求真假的,首當其沖想到的就是他,如今他無宋家庇護,雖習過武也隻是用于防身,獨自流落在外,莫不是誰都能要了他的命!
沈叙輕拍宋珈安的手,“我會動用整個東宮的人,确保宋知行平安無事,想必父皇放出宋知行來便是混淆視聽,為的就是使容家及太後那裡相信宋家是真的失了聖心。
”不然怎會将宋卓唯一的嫡子,姜水宋氏下任家主流落在外?
一個世族的興衰,幾乎完全取決于繼承人。
沈叙虛虛将宋珈安攏進懷裡,不由得在心裡歎息,宋知行此次若是死了,姜水宋氏怕是大不如前,若是活着,那便是扶搖直上,宋知行在賭,用自己的命,賭宋家的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