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溫峋在半夜偷偷親了她之後,許星每天找他的頻率陡然變高。
之前一個星期不回他消息的情況,壓根不存在。
她恨不得将自己每天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全都寫成一篇小報告發給他。
和她的熱情相比,溫峋就冷靜得多,每日三餐按時問候,提醒她把衣服穿厚一點,沒事别去危險的地方,除此之外,要麼不回消息,要麼一個單獨的“嗯”。
總之,要多冷漠有多冷漠。
許星看着手機上冷冰冰的消息,撇了撇嘴,蹲在帳篷邊上戳手機,邊戳邊叨叨:“怎麼就這麼死腦筋呢?多說一個字會死啊,煩死你了!有本事偷親我,你倒是承認啊!”
郁甯剛好出來接電話,就聽到她一個人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學妹,幹嘛呢?”
他突然出現,把許星吓了一跳,趕緊把手機收起,站起來。
她已經過來大半個月,入秋後,天氣急轉直下,十一月中,山間的風更是無情,呼呼地往她臉上招呼,把她的馬尾吹得糊在臉上。
她伸手随便抹了一把,把頭發撩到耳後:“學長,你怎麼出來了?”
郁甯晃了晃手機,笑着:“出來接個電話,你呢,外面這麼冷,怎麼一個人在這兒蹲着?”
許星有些郁悶:“出來看看我的膽小鬼男朋友有沒有給我回消息。”
郁甯噗嗤一聲笑出來,拍了拍她的頭:“行了,該你的永遠是你的,跑不掉。先進去吧,别吹感冒了。”
許星點點頭:“那學長你也早點進來。”
郁甯笑着應了一聲,把手機放到耳朵邊,許星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一道好聽的男聲:“誰啊?”
“一個小學妹,”郁甯聲音裡帶着笑,語調平靜,和電話裡的那人說,“之前和你說過的,忘了?”
許星聽不見電話裡的人說什麼了,隻聽見郁甯揶揄的聲音,“咱家廚房裡的醋是不是都被你吃完了?”
許星離去的背影個陡然頓住,轉頭呆愣愣地看了郁甯一眼,覺得世界好玄幻啊。
溫峋不回她消息,她就去騷擾程淮。
想知道溫峋忙不忙,在做什麼。
但十次有九次他都說溫峋在忙,根本沒時間給她回消息。她的心情一點點低落下去,大概能猜出來是誰授意他這麼說的。
溫峋在躲她,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得到這個結論之後,許星瘋了一樣的加班,寫報告,分析山體構成。因為她拼命三娘似的努力,組裡的人也跟着被調動起來。
和她一起加班,寫報告。
十一月底的寒風刮在人身上像刀子一樣,她沒聽溫峋的話,依舊在懸崖間晃蕩。
疾風拍打在她身上,使她像一片孤零零的葉子,漂泊無所依。
她用錘子敲下一塊山體,放進背包裡,然後繼續去敲下一塊山體。
前些天她和宋婕打電話,和她說溫峋故意躲着她這件事。
宋婕終于把她上頭的情緒抛掉,開始認真理性地給她分析:“我覺得吧,這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又不敢和你在一起,隻能先斷了你的念想。既然明着說沒用,那他就換一種方式讓你放棄,比如冷暴力。”
她沉默了一會兒,仔細想了想宋婕的話,覺得她說得對。溫峋就是在對她使用冷暴力。
消息永遠都是那幾條,跟例行公事一樣。打電話總是不接,不是在忙就是沒時間,連程淮的手機也被他控制。
他好像要活生生在他們之間劈開一道天塹,将她分隔一邊,讓她永遠不能靠近。然後他就在另一邊,默默地站着,守着,哪兒也不去。
所以她有點害怕,害怕他們之間的鴻溝會越來越大,害怕他會越退越遠,害怕沒有她在他眼前晃悠,他會清醒得可怕。
就像四年前那樣,什麼都不說,隻留給她一個轉身離去的背影。
所以,她不能等了,她要加快腳步,快點把t勘探隊這邊的事情弄完,去找他,去在他面前晃,讓他永遠不能冷靜。
宋婕聽完她的計劃,愣住了:“你不要命了?你是想把自己熬死了讓溫峋來給你收屍?”
許星白了她一眼,說:“我隻是覺得如果我不在他身邊的話,他會跑。”
“哇,你這是把他的小心思都揣摩得一幹二淨了?他一個大老爺們,他怎麼會跑?”
“他就是會跑。”因為他害怕八年前的悲劇重演。
她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溫峋的過去,那是他藏在心裡最深的疤,她不想讓别人知道。
宋婕啧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這麼說,也不是沒可能,但他的出發點都是你,離開你也是怕那些人找上你。我覺得吧,他不是不喜歡,他是太喜歡了。”
這點許星倒是挺贊同的。
“這樣!”宋婕一錘定音,“等他回燕城,我聯合各位親朋好友們想辦法推他一下。我峋哥這人就是太軸了,不用力逼一逼,他怕是一輩子都邁不過那道坎。”
“你準備怎麼逼?綁架我嗎?”
“我綁架你?!我瘋了吧?!别說溫峋了,你一巴掌就能把我撂趴下!”
“那我自願給你綁。”
宋婕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滾蛋!怎麼一遇到他的事你就這麼激進?”
“我不是激進,我隻是覺得,要是他那麼害怕的話,我勇敢一點就好了。我心疼他,不想讓他再一個人沉浸在噩夢裡了。他害怕的我都不怕,我會努力活着,然後一直陪着他,或許還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去給他掃一下墓,再過幾年,我也會躺在他身邊。”
宋婕沉默許久,罵她沒出息。
遇到他,她可能就是沒出息吧。
一陣風吹來,她挂在懸崖上,狠狠打了個哆嗦。
一晃十二月,勘探隊的工作徹底完成,收拾行李回去的時候,許星毫不猶豫先去省裡,她說過,要帶他一起回燕城,就一定要帶着他回去。
但她沒想到,說好了要等着她一起走的人,居然不告而别。
他又一次騙了她,在冷暴力之後,他果真逃跑了。
十二月,寒風淩冽,她站在公安局大門口,茫然地看着對面的馬路,蓦地紅了眼眶。
被凍僵的手指連字都打不了,她哆嗦着把話筒放到嘴邊:“溫峋,你這個大騙子,你說了要等我一起回家的,你又騙我。”
嗓音裡,哭腔濃烈,委屈極了。
“你說你把我當妹妹,但是哥哥是不會騙妹妹的,你連一個好哥哥都做不到。溫峋,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我現在有一點點,一點點讨厭你了。”
“不過,我很快就會好的。我隻是有點難過,等我難過好一點了,我就不讨厭你了。”
“你要是回燕城了你就告訴我一聲,你要是沒回去,我就在這裡等你。我說了要帶着你一起回去的,我不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