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太後的話,如一杯水潑進了滾沸的油鍋,滿朝堂官盡皆嘩然!
古代男權至上,對于這些世家高門出身的男性臣子來說,女人,不過是他們的附屬品,縱然是貴女,也是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她們不允許有話語權,她們隻能在後宅過小日子。
“太後慎言!雲煌從無女子在朝為官的祖制,戶部尚書乃是二品,我朝自開國起,擔任此要職共計二十七人,皆為男子!”
“長公主雖貴不可言,但到底是個女子,女子無才便是德,太後應早日為長公主殿下選一門好親事,而不是讓她到金銮殿對政事指手畫腳!”
“臣離泛附議!女人短視,她們的生理限制,注定了她們會感情用事,而處理國家大事需要極高的理性!”
“臣附議!”
……
嘩啦啦,滿朝文武跪了百分之八十,離黨、中立派,甚至是過半的晏黨,都空前的團結一緻,集體抵制晏太後任命長公主為官的诏令。
也就右丞相晏錫父子,國子監祭酒伍無忌,幽州刺史崔士甯,工部尚書秦子雄,還在那兒站着了。
晏錫父子好理解,至親嘛,長公主還救了他們家明月的命,無條件支持。
老祭酒是長公主的粉絲,把公主的勸學詩挂在了國子監門楣上。
幽州刺史恒嚴伯崔士甯是長公主的表姐夫,和妻子晏岚來京中過年,這還沒來得及回幽州;工部尚書秦子雄就更好理解了,晏芸跟長公主關系多好啊。
衆臣的反對,在晏太後的意料之中,她并沒有露出憤怒t之色,隻是左邊的壽眉微微動了下,聲如鐘鼓:“哀家亦是女子,照你們這麼說,哀家也應該匍匐在汝等男子腳下,不配議天下事。”
僅此一句,就如當頭一棒,把群臣震在那裡。
他們這才幡然醒悟,他們剛才罵女人的那些惡毒言辭,不止在罵長公主,還連掌控朝堂皇權的太後,一并給罵了!
“吾兒清鸢乃是天潢貴胄,謝氏皇族正統。若論才能,百官解決不了災情,被她解決了;若論經營,京裡京外欠俸,是她用中央刻書之法籌集了銀兩填補上窟窿;若論北境戰事軍需,也是她在元宵燈會上衆籌的。”
晏太後每說一句,群臣臉上的不安愧色,就多一分。
“滿朝堂官,文苑理學之臣,你們隻會駁斥,隻會憤怒,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拿出真正解決問題的辦法來!你們的駁斥,是無效駁斥;你們的憤怒,是無能狂怒!”
官員們的臉都白了,一個個跪在地上,又冷又硬的金銮殿石闆硌在膝蓋上,寒意透入骨髓。
晏太後拿長公主的政績說話,過于正大堂皇,他們無言以對。
靖羽公離泛抿了抿唇:“太後娘娘此言差矣,我等也提出過好辦法,隻不過是您和攝政王獨斷專行不肯采納罷了。眼下這場仗根本不該打。從南方征收二十萬匹棉布送到北嶼,就能讓北境百姓免于戰火幹戈……”
“離公的話,本公主不盡認同。”
一道聲音,自金銮殿門口傳來。
慕聽雪接到傳旨,母後讓她上殿,接绶官印。她自皇極門入宮,穿過金銮殿門前的禦道,在百官的注視之下,走入正殿。
“長公主殿下,有何高見?”靖羽公離泛皺眉,他不支持長公主做戶部尚書,他妻子還是大長公主呢,不照樣呆在家裡給他生孩子、給他管理後院兒?
“母後和攝政王之所以不采納離公的計策,并非獨斷專橫,而是憐惜南方的黎民百姓,實乃大善。”
慕聽雪絲毫不懼,迎上了離公挑釁的目光,“剜卻心頭肉,補得眼前瘡。用南方黎民百姓的身家,去換北方短暫的和平,離公此計策才是真的短視。”
離泛:“你——”
他之前還跟群臣抱怨了一句女人生來短視,不适合入朝為官,這立刻就被當堂打臉了。
慕聽雪步步逼問:“敢問離公,準備派遣何人去南方收棉布?如果本公主沒記錯的話,南方三省,最大的棉田地主是離家,最大的棉紡織業龍頭是離公的叔伯,而你們離黨提出的七成收入歸地主和棉商,二成收入歸朝廷,一成收入歸百姓,照這樣在南方征收二十萬匹棉布,無異于把南方百姓往死裡逼!”
離泛又急又氣,沒想到自己家族搜刮民财那點子龌龊事,都被她扒拉出來,擺在明面兒上了,老臉要挂不住了。
離黨的官員們,紛紛低下頭,眼神閃躲。
要說這金銮殿内,最震驚的,并不是離泛,也不是南宮大司徒,而是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謝玄宸。
皇姐要入朝為官?
皇姐身為女子,要參政幹政?
母後已經立了自己,難不成還想搞個皇太女出來?自己這個皇帝又算什麼?
謝玄宸開始恐懼,第一次,他從這個曾經深深喜愛的皇姐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長公主是正統,比他正;長公主是太後心尖寵,他是撿來的小垃圾;長公主在民間聲望極高,而他隻是個沒有政績沒有聲望的傀儡。
謝玄宸心亂如麻,他還沒能控制局勢,就已經出現了下一個繼任者?
不行!
他要冷靜!
事實證明,謝玄宸是個優秀的政客,他更沒有像其他臣子那樣憤怒,更沒有說一句難聽的話。
相反。
他一臉欣喜地從龍椅上走了下來,主動走到了慕聽雪面前,抓住了她的手,雙眸迸發出神采來:“朕覺得,皇姐說得都對。這北邊的仗應該打,陸家父子巨貪應該剪除,侵占兼并南方棉田的官紳豪強也應該徹查!皇姐如此聰慧,這戶部尚書之位,非卿莫屬。朕得皇姐,如虎添翼,如龍得水,實為萬幸!”
晏太後眉眼舒展,笑了。
小皇帝雖然是個傀儡,但對自己有利的話,那就是聖旨。
離泛眉頭深鎖,惱了——什麼意思?要查他離家兼并棉農土地?該死的長公主,都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