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良久,秦小侯爺才回過神來,他依然難言激動:“郡夫人,這首詩足以震動儒林!不知可有名字?”
“沒有。”
慕聽雪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寫的,偶然聽之,它隻有半阙。”
為什麼隻有半首,因為她隻會背半首,剩下半阙忘了。
秦小侯爺看慕聽雪的眼神,充滿了敬重,是那種仰慕詩學界泰鬥的敬重:“夫人又在謙虛了。”
上一次救命,這一次揚名。
算下來,他秦昭意,欠了慕聽雪兩個大人情!
*。*。*
國子監,煙雨樓。
天色略顯昏暗。
高大聳立的建築門口,一群老師學生,還有昔日從國子監畢業的官員同僚們,紛紛過來給邵司業送行。場面十分壯觀。
這其中,就包括了三位伯,一位臨壑侯,甚至連大自在佛寺德高望重的主持,都親自來了。
臨壑侯,是離家的姻親。
這位邵士甯,邵司業,也算得上是人脈廣泛了。
“邵司業,您作為國子監的領軍人物,為人師長,含辛茹苦。如今要調任去滄州了,不如讓這些學子們,為你作詩送行。”臨壑侯談錯,不到三十,笑容儒雅,算不上多麼俊美,但他娶了離公的長女,還在中書省擔任中書侍郎之職,在文官中也算得上翹楚了。
他與邵士甯,是好友,曾經共同繪制丹青古畫,也經常互贈詩文。
“阿彌陀佛。”
大自在佛寺的主持,廣金方丈,慈眉善目,笑吟吟道,“既是以詩為會,需得有彩頭。”
儒林界,挺喜歡舉辦詩會、文會的。
規矩就是,拔得頭籌者,赢得彩頭。
“哈哈,這好辦!”
臨壑侯爽朗一笑,解下了随身的一塊玉佩,“此玉,乃是玉中君子之首,凝靈蒼玉,本侯祖上傳下來的。博頭籌者,可得玉佩。”
周圍的監生們,不少都眼熱起來了,竊竊私語。
“傳說中的凝靈蒼玉,雲煌國隻有兩塊,一塊被談侯所得,傳了好幾代了;另一塊在藏寶閣。”
“那豈不是傳家寶級别的?”
“你以為這隻是一塊玉佩?這玉拿在手裡,基本上代表了談侯,代表了談侯對你的友誼,等同于一份通關文牒!”
臨壑侯在勳貴裡,也是上等。
人家可是離公府的長女婿,世家之間,最看重的就是長子長女的聯姻,分量非凡。
國子監的學子們,紛紛出列獻詩。
但,臨壑侯談錯,和邵司業聽了,隻是面帶微笑,并沒有過多的表示。很顯然,這些普通的詩文,還入不了二位的法耳。
不多會兒。
靖羽公世子離淵站了出來,他長相極為俊美,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擁有一雙十分特殊的紫眸,仿佛蘊着無邊春水。離淵雖應家族要求,趕鴨子上架,做了武職,擔任二品的金吾衛大将軍,但這家夥骨子裡是個t文藝青年,喜歡詩詞歌賦、琴棋書畫。
這位小公爺,進則理學儒道,退則風月雅緻。
離淵送上一首詩。
臨壑侯作為離淵的姐夫,當即拊掌叫好:“靖羽公世子文才斐然,看來今日,這頭籌,要被世子拿下了。”
不虧。
凝靈蒼玉,算是給了自家人,讨好小舅子。
而且離淵的未婚妻,也是自個兒妹妹。
邵司業也滿意地捋了捋黑須,靖羽公世子能來給他送行作詩,他也倍有面兒啊。這首詩在一衆詩詞中,的确亮眼,意境悠遠,隻是詩詞之中,多了幾分被貶谪的寥落。
“那,本次詩會的頭籌,就由靖羽公世——”
“慢着!”
邵司業宣布最終結果的話音還沒落下,就被一道十分不服氣,宛如刀劍般铿锵有力的聲音,給打斷了。
人群中,走出一個十分高大的俊朗少年。
少年皮膚偏黑,有着一雙軍中曆練厮殺過的狼性眼睛,桀骜不馴,氣質卻一點兒不陰郁,陽光的很,長相屬于讨喜的一類。
他拄着拐杖,唇邊挂着一抹不屑的笑:“離淵,就你這破玩意兒酸詩,還配魁首?”
離淵的手,都快碰到那塊凝靈蒼玉了,聽到秦小侯爺的嘲諷,當即不悅地沉了臉:“國子監内誰人不知,秦小侯爺的詩文課業,次次倒數第一。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本世子的詩。”
周圍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
秦昭意的帥臉,都臊紅了。
他的确是文化課萬年吊車尾。
國子監大祭酒伍無忌親自教,都教不出來的那種,别人是璞玉,他是頑石。
“離淵,你不要太過分。我這裡有一首詩,可以殺爆你!”
這波叫,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秦昭意的腿,就是因為跟離淵賽馬,馬兒忽然發狂,才墜馬被踩斷的。
為此,秦侯和益陽縣主晏芸,上離家鬧好幾天了。
當然,礙于離家的權勢,也沒能鬧出什麼結果來,隻是給了些不痛不癢的賠償。
“哈哈哈,聽到了沒,秦小侯爺要作詩了。”靖羽公世子離淵大笑,嘲諷拉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大祭酒以蒼天浮雲為題,讓大家賦詩,秦小侯爺您做的那首,令本世子至今記憶猶新。”
秦昭意臉一白,暗叫不好。
下一秒,離淵就念出了他的黑曆史:
“今天的藍天
真藍啊
真的是藍啊
今天的雲
真白啊
真的是白啊。”
全場寂靜了三秒,緊接着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狂笑,就連今日送行詩會的主角,邵士甯,邵司業,都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嘴,臉扭到一邊,肩膀一聳一聳的。
秦昭意的臉爆紅,握緊了拳頭。
他雖然以前也出過醜,但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兒丢那麼大的臉,還是第一次。
“來,讓我們聆聽秦小侯爺的又一大作。”
離淵見氣氛烘托到位了,就拍了拍秦昭意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
秦昭意深吸了一口氣:
“千裡黃雲白日熏,北風吹雁雪紛紛。”
離淵臉上的笑,猛然僵住。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對方,這千裡、大雁、北風、吹雪的送别景象,寫得還真不賴啊。比之自己的詩詞,絲毫不遜色,甚至隐隐勝出一籌。
不!不可能!
這能是兇無半點墨的秦小侯爺寫出來的詩句?
周圍其他的監生、老師、官員,前一秒還在附和着離淵瘋狂嘲諷秦昭意,下一秒就都被打臉了,被這句詩給吸引了。一個個喃喃着,還真不錯啊。
“莫愁前路無知己”
“天下無人不識君。”
邵司業猛然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