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和莫雨收拾好了桌子。
今日的莫雨看起來心情特别好,從早到晚,眉梢上的笑都沒下來過,一雙眼恨不得黏在疏星身上。
吳青柏閑着無事,也去廚房幫忙,幾個人不分主仆,皆在忙碌,樂融融的。
莫雨都忍不住稱贊吳青柏沒有架子,吳青柏贊莫雨一身力氣,互相吹捧。
傅嘉魚回頭看了一眼廚房裡的熱鬧,拿了把傘,冒雨出門去接人。
昨夜孟之微帶着蘭翎衛在巷子裡大動幹戈,鬧得人心惶惶的。
今夜街上行人早早沒了蹤影,食肆商鋪都已經關了門。
她遠遠瞧着雨霧中前來一個人影,聽見那熟悉的咳嗽聲,便笑着跑上前去。
“夫君怎的這時候才回來?”
天都快黑完了。
男人身影颀長,一襲青竹長袍,身上穿着厚厚的披風。
他剛揚起油布傘,那道柔軟的身子已輕輕撞進了他懷中。
他擡手将人抱個滿懷,壓在心頭的千愁萬緒一瞬間消失無蹤,“下着雨,昭昭怎麼自己一個人來了?”
“唔,我想你,就來了。”
“這才離開多久,為夫不過才出門半日而已。”
傅嘉魚仰頭,雙眸清亮,夜色下男人神色看不真切,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對她的寵溺,“真的才半日嗎?我怎麼感覺已經很久很久了。”
聽着小姑娘軟糯的聲音,男人笑得無奈,“咳咳,快進來,别受了風。”
傅嘉魚小臉在他懷裡蹭了蹭,收了傘,乖巧的躲在男人的大傘下。
男人下意識将傘往她身上偏斜。
那些雨,一滴也沒落在她身上,反倒是淋了他一身。
她有些後悔,便想撐開自己手裡的傘,與他各走各走的。
男人卻用大手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目色深邃,“昭昭,就這樣,不必分開,我覺得很好。”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如此有閑情雅緻的與人在雨中漫步。
傅嘉魚是第一個陪他偷得浮生半日閑的人。
他竟有些舍不得此刻的悠閑。
傅嘉魚心中微動,身子貼着男人的地方好似有火在灼燒。
她臉頰泛起兩片紅暈,一聲不吭的走在他身邊。
燕珩從前不近女色,又忙于政務,心中裝的是天下百姓,後來裝的是徐家的滅族之仇。
如今騰挪一地出來,裝入這麼一個小巧可愛的姑娘家,讓他沉寂許久的心湖,多了一絲難得的溫暖。
路上水坑極多,街道兩旁零星挂着幾盞孤燈,光線很暗,卻很溫柔。
傅嘉魚提着裙擺,走得小心翼翼,知道徐公子不愛主動說話,便自己找話來說。
“夫君,那件事,我已經和吳伯伯說好了。”
燕珩眉目微斂,心知肚明小姑娘說的是何事。
兩人皆未說開,怕的是小巷之中,隔牆有耳。
傅嘉魚又道,“隻是可惜了,我見不到他人,他一個人喬裝入城,此刻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要是我能找到他見上一面就好了。”
燕珩心裡一咯噔,猛地頓住步子,“他已經喬裝入城?”
昭昭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她一個閨閣女子,才出國公府,最近又都在徐家小院與傅家轉悠。
這等隐秘之事,是如何傳到她這裡的?
難道是吳青柏?
燕珩心神微緊,眼神瞬間一冷,也跟着黑沉下來。
傅嘉魚随着他的動作停下來,側過頭,揚眸見男人臉色莫名詭異。
“夫君,怎麼了?”
燕珩飛快反應過來,大手緊緊攥住小姑娘的手,定了定心神,問,“昭昭是如何知道他潛入東京的消息?這不是一件小事。”
傅嘉魚不準備瞞着他,随便找了個理由,湊到他耳邊,踮起腳尖,神秘兮兮道,“夫君莫害怕,我找吳伯伯暗中查出的一點兒線索。”
燕珩挑起眉梢,意味深長道,“吳伯伯的人手,還能查到他的蹤迹?”
傅嘉魚笑道,“怎麼不能?有錢能使磨推鬼,墨城又不大,隻要稍微打聽一下,便能查出端倪。”
小姑娘語氣輕快,在她看來,打聽廢太子的消息是一件極簡單容易的事。
可正因如此,才叫燕珩心神大震。
若吳青柏都能随便查到他的蹤迹,那安氏豈不是更容易知道他的消息?
他辛苦經營七年之久,暗夜蟄伏,無數人身家性命系于他一身,好不容易才安置了一個替身留在墨城,自己潛入東京。
一路上,但凡發現他身份的安王刺客,都被他殺了個一幹二淨。
為什麼,他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
難道他手底下出了叛徒?
他微微側頭,深不可測的眸光,重若千鈞的落在女子玉白的側臉上,“昭昭,他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
“隻有我和吳伯伯。”
傅嘉魚眨眨眼,突然感覺到一陣壓迫性極強的寒意。
她試探性一問,“夫君……你有沒有法子能找到他?”
燕珩喉頭滾了滾,淅淅瀝瀝的雨霧中,一雙桃花眸格外的黑。
傅嘉魚被他沉酽的眼神看得心頭跳了一跳,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從心底迅速攀爬起來。
她下意識想往後退。
卻又被男人長臂摟住纖腰,動彈不得。
冰冷的雨落在她臉頰上,她一個激靈,往他懷裡縮了縮,扯唇淺笑,“是我太着急了,夫君與廢太子從無交集,哪有法子能找到他。”
那麼問,也不過是情急之下轉移話題而已。
她想過從程令儀入手,從黃暮秋入手,從失蹤的霜晨月身上入手。
卻從未将找尋廢太子的希望寄托在徐公子身上。
燕珩用力将人抱在懷裡護着,頓了頓,薄唇緊抿,突然道,“也不是,沒有辦法。”
“???”
這下,輪到傅嘉魚震驚了。
“夫君這話什麼意思?”
燕珩眉心緊皺,皺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并不想将傅嘉魚拉進自己這條看不見光的深淵來。
今日去留春堂,與東京徐氏舊部據點駐守的衆人商議。
部下大多數人都持贊同意見。
畢竟謝氏财庫财力雄厚,若得謝氏擁護,他們暗中籌謀的很多事便能事半功倍。
隻是……他的小姑娘一旦上了他這條風雨不t定的船,再想下去,便難了。
而他又能給她怎樣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