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心中揣着各種疑問,每每熬着夜等他回來,這日又是半夜才回。
她打了個呵欠,走到門口,拉住他冰涼的手掌,将藥丸遞過去,“怎麼又這麼晚才回?”
“院中有點兒事,耽擱了。”燕珩吃了藥,眉心透着一絲疲憊,進了屋子,低眸見小姑娘耐心溫柔的替他解下披風,心下意動,指腹揉捏着她柔軟的掌心,“不過,這種日子很快便會過去,昭昭再等等。”
傅嘉魚神色若定,将披風挂到紫檀木衣架上,便感覺男人從背後抱住了她。
她動了動身子,男人幹脆将她抱住,坐回了椅子上。
姿态有些暧昧,氣氛焦灼,她整個人坐在他大腿間,感受到他渾身上下的疲憊,沒說話,乖巧的讓他将腦袋靠在她肩頭上。
男人并未逾矩,下巴抵住她的肩窩,蹭了蹭,灼熱的呼吸在安靜的房間裡,有些特别。
她含笑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臉。
一進門,他便撤下了面具,現下摸上去,男人肌膚如玉,比她這個女子的還要滑膩,老天真是不公平。
她知道他需要安靜,需要寄托,也需要休息,所以并不開口打擾他,而是等他自己主動開口。
“昭昭。”
“怎麼了,還累嗎?”
男人聲音低沉暗啞,格外好聽,“好多了。”
傅嘉魚這才稍微坐起身,小手捧着他的俊臉,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小口,“安緘默被收進了宮中禁獄,宮裡那位還沒有決斷?”
燕珩眸光深了幾分,搖搖頭,“他不會輕易動安家,所以我們還需繼續推波助瀾。”
傅嘉魚眸子動了動,“是需要長公主那邊麼。”
燕珩面容冷靜,大手環住小姑娘的腰肢,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她腰間的軟肉,“快了,北戎的使團連夜往東京趕來,已經入了黑水關。”
傅嘉魚心中微緊,入了關,使團就會被殺,領頭的使臣逃竄回北戎,引起北戎皇族大怒,宇文躏在病重臨死前下達了與大炎開戰的诏令,十萬北戎軍陳兵大炎邊境,邊關很快便燒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如此一來,長公主必須盡快逃出北戎,否則……她會繼續重蹈覆轍,被北t戎人拉到戰場上,兩軍對壘間,殺之以祭旗。
“那長公主她……”
看見小姑娘眼中的擔心,燕珩淡笑一聲,“殿下已經親自帶人潛入了北戎王都,此次會平安将長……長公主帶回來。”
傅嘉魚默然松了口氣,有廢太子在,她是放心的。
燕珩擡眸,輕笑一聲,平靜道,“東京的風,也該吹起來了。”
傅嘉魚忽然間心跳很快,她在這場奪位之争中所作不多,可還是能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似繁華平靜的東京城,底下早已暗潮湧動。
“夫君……我忽然有點兒怕。”
怕什麼呢,她說不上來,命運的改變從來不是一朝一夕間的事兒。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才是她心生恐懼的源頭。
“别怕。”燕珩唇角輕動,抱住她,“有我在。”
一句有我在,溫暖了傅嘉魚寒涼的心口。
她心若浮萍,總算安定了幾分,告訴他宋神醫得了解藥的好消息。
燕珩早就知道了這件喜事,這幾日吃的藥丸便是為解藥做準備。
等他解了毒,為徐家報了仇,便再無後顧之憂,與昭昭相守一生一世。
他将大手覆在小姑娘平坦的小腹上,視線漆黑幽暗,仿佛藏着一把火。
傅嘉魚被他看得臉頰發燥,又不想讓自己陷入那種難堪難受,慌忙從他身上起來,“安置吧,明日夫君還要點卯呢。”
燕珩眼神淡了淡,心頭一陣失落。
……
與此同時,遠在西北的北戎王都。
未及寒冬,卻已路徑風寒,蒼苔露冷。
夜色越發濃黑,寒風如劍,雪粒飛揚。
“關城門!”
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如奔雷一般從長街上疾馳而過。
馬背上身着北戎守城軍墨色軍服的男人面色冷峻,兩道淩厲的目光透過夜色,不停的尋找些什麼。
“楚湘王有令,即刻關閉所有城門!其他人跟我走!”
馬蹄聲如急雨一般,兵荒馬亂的,震得人心裡發慌。
街巷間,不少老百姓好奇的将腦袋伸出來,紛紛打量起外面的嚴峻形勢。
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守城軍忽然間便加強了戒備,街上三步一衛,五步一崗,比往年王上出巡還要嚴謹。
邊境才平息幾年,難不成又要打仗了嗎?
王庭的使團已經出發了,說是要去大炎商讨那位和親公主的去留。
普通百姓也不知道商量個什麼,一個殺過北戎人的公主,直接殺了就是,何必還要商量呢?
“咳咳咳!”
一個身穿灰色棉衣的老婦人被風雪迷了眼,顫巍巍的将房門關上,風雪被門口擋住,殘破的木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幾粒雪花落在她花白的發髻上,顯得老人家布滿皺紋的臉上更加蒼白。
“真冷啊……都五月份了還在下雪,這日子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今年的天氣處處彰顯着怪異,年輕人們長籲短歎中又添了絲擔憂。
老婦人年近八十,搓了搓粗粝的老手,又麻利的去弄了幾塊黑漆漆的炭來,倒在銅盆裡,用火點燃,屋子裡開始有了暖意。
“王都的天氣一直這樣?”黑暗裡,突然響起一道冷淡凜冽的男聲,很悅耳,卻有些冷。
老婦人将炭火燒起,看向黑暗處,不舍的從箱子裡掏出一支蠟燭點上。
昏黃的光暈一點一點彌漫開,黑暗裡那張清俊的臉也變得清晰起來,極好看的一張臉,刀削般的側臉,鼻梁高挺,冷酷眉眼,仿若神迹。
“也不是,隻是今年格外奇怪。”老婦人移開目光,聲音有些沙啞,“你女兒怎麼樣了?”
蘇夢池坐在床邊,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小女孩兒,皺了皺眉,“她不是我女兒。”
老婦人又道,“那你妹妹怎麼樣了?”
蘇夢池無奈,擡手探了探小女孩兒滾燙的額頭,“她也不是我妹妹。”
老婦人安靜了一會兒,生了火,将一個快破的鐵鍋架在木材堆上,就地開始熬藥。
“你女兒這病不能再拖,再這麼燒下去,會變成癡呆的。”
老婦人像是有點兒老糊塗了,一直以為徐眠是他女兒。
不過,她是這裡唯一懂大炎話的人,蘇夢池頓了頓,沒再糾正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