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魚抿着唇,酸澀湧上心頭,又被壓下,嘴角微微翹起,對李晚珍道,“對了,珍姐姐,小侯爺有沒有說怎麼安排你?你沒名沒分的總不能一直在侯府裡住着,要麼回國公府裡悄悄養胎,要麼讓小侯爺趁早想個法子将你光明正大迎到府裡來。”
李晚珍忙緊張的搖搖頭,“不……不必了……我都聽他的就好。”
傅嘉魚沒好氣道,“你不敢去找小侯爺?”
李晚珍慌亂着點點頭,“嗯……”
傅嘉魚歎息一聲,道,“不如我替你去說一說,看看他的态度?”
“别……昭昭。”李晚珍眼裡多了一絲害怕,“我總是很怕他,他沒表情的模樣真的特别兇,況且他也不喜歡我……我還是識趣些,别去他眼前晃悠的好,免得叫他想起我騙他的事兒……”
傅嘉魚無奈一笑,語重心長道,“珍姐姐,事到如今,你有沒有想過努力為你腹中的孩子争取一把?”
李晚珍有些懵,“怎麼争?”
傅嘉魚道,“抓住他爹爹的心。”
李晚珍臉頰一紅,默不作聲的低着頭,她不是沒想過,隻是人心是不可強求的……可現在,她每天陪着肚子裡的孩子,越發舍不得離他而去……就算為了孩子,她也是該好好争取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唇,“昭昭,你說,小侯爺,他會喜歡我這樣的女子麼?”
傅嘉魚鼓勵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李晚珍抿唇,思忖良久,咬了咬牙,“那好,昭昭,你等我好消息。”
傅嘉魚嫣然一笑,“好,等你好消息。”
姐妹兩個在蘅蕪苑用了晚膳,李晚珍難得高興,多吃了一碗飯。
阿鈴興高采烈的将此事寫進記錄裡,想着一會兒等天色晚了,小侯爺回來,拿去給小侯爺看。
……
從長信侯府離開後,月落小心翼翼替自家姑娘攏上披風,又将帷帽給她戴上。
“姑娘,我們現在回甜水巷,還是去哪兒?要不要去找三姑娘熱鬧熱鬧?”
馬車停在侯府門口,車夫利落的将凳子放下來,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候着,臉上帶着樂呵呵的微笑。
謝家給的工錢多,這位老車夫很樂意伺候傅嘉魚也挺喜歡她。
四合的夜色如墨一般籠罩着天地,今晚的東京城當真是熱鬧又漂亮,因為沒有宵禁,到處都挂着明亮精緻的燈籠。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傅嘉魚扶着月落上了馬車,看了一眼亮晃晃的盛世街景,“去長甯大街吧。”
月落眼睛亮了起來,“好!咱們去長甯大街!”
長甯大街到處都是流水般的人群,四處簇擁着年輕男女,歡笑聲議論聲,聲聲不絕。
熱鬧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傅嘉魚手裡提着一隻做工精緻的蝦燈,站在路邊,不少年輕公子見她一個小姑娘,身着清麗的雀金裘立在一旁溫溫柔柔的模樣,一個接一個上前搭讪。
傅嘉魚從未想過自己原來這般受歡迎。
喜歡她這張臉的男子不在少數,不少公子哥兒主動前來問她姓名家世。
隻可惜,月落姐姐一句她是謝家傅嘉魚,便再無人敢上前與她多說話了,一個個交頭接耳,神秘兮兮的議論着什麼。
月落笑了笑,“看來,大家都知道姑娘是要入東宮的。”
傅嘉魚扯了扯嘴角,沒說話,沒過一會兒,便聽前面傳來一陣激動的叫喊聲。
擁擠的人群突然如水一般轟動起來。
“太子殿下快要出來了!”
“大家快往城樓上看!”
“天,真的是太子殿下!”
無數雙眼睛亮晶晶的往城樓上望去,那裡守了兩排表情肅穆的赤焰衛。
一道修長身影被幾個宮奴簇擁着走出來,那張俊美得慘絕人寰的臉,立刻引起了無數驚歎和贊美。
傅嘉魚怕傷到孩子,站得很遠,遙遙的在路旁同所有百姓一齊擡起頭。
真的太遠了……
她從未在這麼遠的地方看過自己的夫君。
他站在那般高大的城樓上,隐約能看到穿了一身玄墨金絲繡龍紋的翟服,可眉眼實在模糊。
她已經足夠努力去看他的模樣,可還是看不清。
不知名的酸楚萦繞在心底,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潮湧而來。
她仰着頭,喉嚨澀澀,風吹得眼眶通紅。
聽說太子殿下很快就要點燃煙火了,百姓們有些沸騰,一個勁兒的往前擁擠。
“姑娘,你小心些!”月落護着她。
傅嘉魚努力穩住身形,轉過身,掩了掩眼角的濕意,“算了,月落姐姐,我們走吧。”
月落看清女子眼尾的淚水,心神一緊,“姑娘……”
傅嘉魚笑笑,“我們回家。”
月落心疼極了,心髒好似被人用力抓了一下,酸疼得厲害。
可她一個卑微的奴婢能做什麼?能去城牆上怒罵太子一頓?她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姑娘傷心難過。
好在中秋夜宴不遠了,是走還是留,也許到那時,太子殿下能給姑娘一個說法。
傅嘉魚回到徐家小院後,跟沒事兒人一樣,先去了書房。
謝流年帶着今日的賬冊過來,瞥見書房裡一燈如豆,便知某個小丫頭又在傻乎乎的折磨自己。
他敲了敲房門,過了許久,房門才從裡面打開,露出一張芙蓉小臉。
可惜,美人面上綴着兩抹淚痕,煞了風景。
傅嘉魚擡起濕漉漉的眸子,極力掩飾,軟糯糯的聲線裡還是帶着一抹哭腔,“阿兄,這麼晚了,你怎麼還過來?”
謝流年頓了頓,沒揭穿她的黯然神傷,隻當做什麼都沒發現,疏朗一笑,走進書房裡,“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了樊樓炙烤的羊肉。”
說是隻有炙羊肉,其實那食盒裡還有金玉羹、東坡豆腐、梅花湯餅、廣寒糕,鲈魚燴。
男人将東西悉數擺在桌上,讓她過來坐。
傅嘉魚實在提不起胃口,外面太熱鬧,夜已經深了,四處都還是吵鬧聲。
燦爛的煙火大會即便遠在甜水巷也能看到,宮裡那番盛景,隻怕她都想象不出來。
她将自己關在書房裡,堵住耳朵,才清淨了片刻。
“阿兄,我吃不下。”她歎氣。
謝流年道,“就算為了孩子,昭昭也要吃一點兒。”
傅嘉魚看了看那筷子,又是t一聲歎息,乖巧道,“好。”
強迫自己吃了幾口,眼睛便紅了,有什麼濕潤的東西順着眼角往下滑落。
她擱下筷子,直直的望着謝流年,“阿兄,我是不是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