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堵在一起馬車裡,各色貴人們蠢蠢欲動,紛紛探出腦袋來打聽消息。
“今日的榜這麼早就開了?天哪!報喜官的速度好快!”
“你們莫不是外地來的?我大炎廣納人才,年年如此!不但報喜的速度快,很快朝廷的獎賞也會下來,讓人專門送到府上!隻要入了三甲,人人皆有賞賜!”
“陛下大恩啊!”
不少人投出豔羨的眸光,追随那些報喜官的身影,啧啧稱奇。
李家所有人都一副氣定神模樣閑,就連李烨也十分淡定,好似根本不在結果似的。
傅嘉魚進了黃家馬車,小手便揪在一起,傅家的馬車爛在大街中央,要等莫雨回來才能移動,一時半會兒黃家的馬車也不能往前行駛。
報喜官的馬蹄聲越快,她小臉越緊繃,剛剛怼人是怼得爽快,可她心中到底沒什麼底氣。
“昭昭。”
“啊?夫君,怎麼了?”
“你别緊張。”
“我沒有很緊張。”
燕珩想讓她放松些,她隻是扯扯嘴角,一回頭,眼眸便瞪得直直的。
燕珩好笑的将她小手攏在掌中把玩,唇邊帶笑,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傅嘉魚小臉微紅,濃密的長睫微微一顫,轉過绯紅的小臉,小手推了一把他的肩頭,他身子弱,又不敢用力推,這動作看着,便像撒嬌似的。
李祐沉着俊臉,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腦袋仍舊昏沉沉的疼着,看着他最愛的小姑娘坐在别的男人身邊,眼底幽深,心裡也不太舒服。
他眉目疏冷,半個身子靠在車廂上,努力緩解腦袋裡的疼痛。
那個殺死昭昭的人,身影依舊模糊不清,他不斷做夢,不斷去探究,想将那人抓出來,為昭昭報仇雪恨。
“大哥?”李烨勾起淡笑,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你的頭還疼?”
李祐目光黝黑,森寒的看他一眼,“先關心你自己吧。”
李烨唇角輕笑,“我是什麼實力,大哥清楚。”
李祐默不作聲的動了動唇角,帶着幾分淡嘲,李烨有幾把刷子,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然明白,考個三甲做個進士将來入個不大不小的文職也就罷了,也能為家族出點兒力,但不多。
不過,他并不關心李烨如何,他知道自己這次不會考得很差,至少能進一甲t前十。
若場中無強手,前三必有他一席之地。
而他曾隐約做的那個夢中……他分明是中了頭名狀元的,所以他一點兒也不擔心今日會丢臉。
一旦春榜放開,所有人都會知道他乃一甲第一。
想到這些,李祐腦海裡仿佛出現了一幅喜慶又熱鬧的畫面。
衛國公府擺了幾桌酒宴,母親慶賀他高中狀元,拉着他喝了幾杯。
夜裡,他酒醉醺醺,扶着朱方的手回到皎玉堂,卻見傅昭昭帶着疏星,皎白小臉微微泛紅,羞澀又膽怯的站在他院中廊下。
四周晦暗,少女那抹笑,仿佛讓整個世界都變亮堂了。
“祐哥哥,恭喜你高中,這是昭昭給你做的賀禮……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心神微顫,一揮手,直接将她手裡的文曲星木雕打得細碎。
少女一怔,身子無助的輕顫,雙眸紅了紅,眼裡含着淚花,卻倔強的沒有落下淚來。
那時他好像跟江氏打得火熱,不喜傅昭昭總來自己跟前晃蕩。
再加之他們婚期将近,他打心底怕她發現什麼端倪,總是被一種愧疚感折磨着,而他自以為自己抵觸無趣又膽小的她,一心想替江氏正名,所以才讓她傷心難過,實際上……他在害怕……害怕她知道他在外有人,害怕她一怒之下,便再也不喜歡他了。
李祐不知自己何時閉了眼,不知名的酸澀從心底湧起,喉頭哽得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他恍恍惚惚間聽見有報喜官停在衛國公府的馬車前,高聲唱喝,“一甲第七名李烨李老爺!李烨李老爺可在此?!”
一甲第七?
衆人轟然一震,哪還有心情修整馬車,紛紛伸長脖子往李家這邊看。
傅嘉魚聽到這聲,也忍不住驚訝的擡了擡眸子。
她……沒聽錯吧?
李烨中了一甲第七?
可……話本裡的李烨……隻進了三甲,還是最末啊……後來連放官都是最差的,品階最低的,讓宋氏很不喜歡,而李烨一心隻在家中做個富貴閑人,纨绔子弟。
李烨淡漠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黑沉着臉的李祐,彎腰從馬車裡出來,目光落在傅嘉魚驚詫的小臉上,勾唇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包銀子,遞給那報喜官,對這個名次一點兒不意外。
四周響起一連串的恭賀聲,李烨笑得遊刃有餘,一一緻謝。
宋氏這才反應過來,滿臉難以置信的看着李烨,她這個庶子竟然高中了!
連李烨都能進一甲第七,那她的祐兒豈不是貢士之首!
她目光一亮,瞬間激動起來,忙叫周嬷嬷再取出一包賞銀,“看來是天佑我李家啊!今日我們李家怕是要出兩個進士了!”
說罷,高高在上的看向傅嘉魚,“對了,這位報喜官,不知可否看到我家另一個孩子的名次?”
那報喜官道,“不知夫人家還有誰入了考場?”
宋氏驕傲得意的勾了勾唇角,故意拉長聲音,“李祐。”
報喜官思忖了一下,道,“中了的!”
宋氏一臉果不其然的樣子,眼神高貴起來,得意滿滿的攢了個笑,“哦?不知得中第幾?可是一甲前三?”
那報喜官撓了撓頭,“不是,是一甲第五!”
李祐呼吸凝滞了一下,目光狠狠一沉,蓦的從車中出來,沉冷的盯着那報喜官。
宋氏不敢相信,失态的拉着那報喜官的衣袖,“你……你再說一遍?多少?”
報喜官被宋氏那陰鸷的目光看得眉心直皺,又看看李祐不悅的神色,支支吾吾道,“一……一甲第五,也是很不錯的……名次,夫人,麻煩您放開,下官還有别的學子要通知!”
說完,怕鬼似的一溜煙兒跑了。
宋氏如遭雷擊,李祐整個人都不太好,那張往日裡光風霁月的英俊臉龐,此刻森寒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