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前朝在猜,後宮也在猜。
重華宮。
芳妃讓人把三皇子喚了過來。
三皇子一進殿,剛行完禮坐下,就聽芳妃急切地問:“我聽說,你們前幾日被陛下傳去了甘泉宮,見了闫老先生?”
三皇子點了點頭:“确有此事。”
芳妃的眼睛緊緊盯着他:“你和闫老先生可有交談?”
三皇子道:“闫老先生問了兒子幾個問題。”
“你答得如何?”
三皇子回憶着當時的場景,回憶着闫老先生的表情,緩緩說道:“應該尚可吧。”
聽他這話,芳妃臉上的笑,霎時就僵住了。
“什麼叫尚可?還應該?”
三皇子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不答她這話,反而問道:“您問這個做什麼?”
“還不是為了你。”芳妃瞪了他一眼:“你可知道闫老先生的身份地位?”
“自然是知道的。”
芳妃道:“既然知道,你往後在上學的時候,可要格外用心。在闫老先生面前,更是要好好兒表現,可記住了?”
三皇子面上點頭,說自己“記住了”,心裡卻在想,表現好不好,難道還全都由他自己說了算不成?
他的天賦就在這兒了,再怎麼用心、再怎麼努力,也就是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樣子。
隻是這些話,他也隻是藏在心裡,不敢說給芳妃聽。他心裡清楚,若他敢把這話說出來,今兒怕是就别想出重安宮的門了。
三皇子的難弟四皇子,此時也正在景仁宮裡接受母妃愛的教育。
“在闫老先生面前,萬萬不可調皮,知道麼?”
四皇子點頭。
“功課上多用心,尤其是闫老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知道嗎?”
四皇子繼續點頭。
“好好兒讨了闫老先生的歡心,他若是在你父皇面前,或是在前朝上替你說一兩句好話,比什麼都管用,知道嗎?”
四皇子還在點頭。
好不容易,等四皇子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斷了的時候,才終于被甯修容放過。
翊坤宮的狀況卻是颠倒了過來。
珍妃倒是沒有在七皇子面前多說什麼,隻強調了一句“千萬要尊師重道,莫要惹了闫老先生厭煩。這位老先生在你父皇心中的地位,是上書房其餘所有先生捆在一塊兒都比不過的。”
七皇子認真聽了這話,嚴肅地應下:“母妃放心,兒子省得。兒子一定會在闫老先生面前好好兒表現,讓老先生站在咱們這頭兒的。”
然後,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拱了拱手道:“兒子去預習明日的功課了。”
珍妃欣慰地點了點頭,放他回了自己的廂房。
次日,兄弟幾個在上書房相見的時候,三四兩個聊了兩句,就發現彼此母妃都說了差不多的話。
平安安靜地聽着,心裡有些納悶兒,這些囑咐,我的母妃怎麼提都沒提?闫老先生入上書房任教一事,母妃好像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這個疑問,他當晚從上書房回來之後,就在江詩熒面前問了出來。
江詩熒一聽這話就笑了,她摸着平安的頭,語氣舒緩:“母妃不說這些,是因為母妃知道,平安本就是個聰慧靈透、機靈懂事的好孩子,便是母妃不刻意強調,平安也t會好好兒表現的,是不是?”
平安的耳朵微微泛紅,拼命控制表情,卻還是沒壓下不由自主間就彎起來了的唇角。
他“咳”了一聲,強迫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說道:“母妃說的是,便是母妃不提,兒子也會好好兒表現的。”
···
景陽宮裡母慈子孝,氣氛輕松歡快。甘泉宮中,氣氛尴尬得讓侍候在内的小太監都頗感不适。
陸昭霖高坐上首:“你父王說,你有事求見朕?”
站在殿中的是一個小少年,觀他的身形,年紀在十歲左右。
聽到陸昭霖的話,他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然後低下頭道:“是,臣,有事求見陛下。”
“何事?”陸昭霖言簡意赅。
那少年答道:“臣聽聞,闫老先生入了上書房任教,臣想請陛下恩準,允許臣入上書房讀書。”
陸昭霖的聲音裡不帶一絲情緒:“上書房是皇子進學之所,你隻是個王府世子,沒有這個資格。”
這話于陸昭霖而言,隻是簡單的事實陳述。
于殿中的少年而言,卻如同萬箭穿心。
隻因他曾經也是在上書房進學的皇子之一,隻是一時行事不夠謹慎,露出了破綻,這才被過繼給了宗室,成了個普普通通的王府世子。
榮王世子的語氣有幾分艱澀:“陛下明鑒,臣并無僭越的想法,隻是一心向學。”
陸昭霖閉了閉眸子,這孩子,幾年不見,心性上竟是毫無長進。他壓下心裡的失望,再次确認了自己将他過繼出去是正确的決定。
再睜開眼時,他眸子中又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冷淡:“堂堂榮王府,竟連個好先生都尋不到麼?”
榮王世子先是愣了愣,然後才道:“非是尋不到好先生。但是尋常的先生,如何能與闫老先生這樣的大儒相比呢?”
“以你的資質,尋常的先生已經足夠。”
這話,讓榮王世子的面色又白了三分。陸昭霖的下一句,更是直接往他心窩子上紮——“朕勸你一句,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要逾越了本分。”
然後,不給榮王世子說話的機會,直接打發了人出殿。
榮王世子低下頭,行禮告退。
再擡起頭時,眼中的陰霾之色盡收。
他心中嗤笑,身份?本分?他的身份,原本是這宮中的五皇子殿下!
而争奪那個位置,本就是皇子的本分!
不急。這次不行,總還有下一次機會的。總歸,他不會就此放棄!
榮王世子再想做些什麼,到底遠離了宮禁,年紀又小,手中并無權柄,都是有心無力。
他這一出求見,并未在後宮裡引起任何波瀾。
日子接着往前走。
後宮的平靜,在十月底的一天傍晚被打破。
珍妃吐皿昏迷的消息傳到禦前時,江詩熒正和陸昭霖一起在甘泉宮用膳。
“怎麼回事?”陸昭霖擱下筷子,臉色難看。
小太監低着頭答話:“回禀陛下,翊坤宮的人說,珍妃娘娘原本正在用膳,才剛用了幾口碧粳粥,忽然就吐皿不止,然後人事不知。”
“珍妃這是,中毒了?”江詩熒掩唇驚呼,心裡隐隐有了些猜測。
“十有八九。”陸昭霖點了點頭:“起駕,去翊坤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