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詩熒是個說話算數的人,說了要讓慶陽侯喝喜酒,那自然就得做到。
十天後,黃昏時分,離江府不遠的一個茶樓裡,江詩熒站在二樓窗戶前,看着一頂粉紅的小轎t子,将林姑娘擡進了江府的側門。
“阿圓,讓阿正把那些人放了吧,是時候讓她們去慶陽侯府報喜了。”江詩熒轉身,對侍立在她身後的勁裝女子道。
阿正就是那天把素雪關起來的那個車夫。
素雪那日沒有回去複命,江夫人越想越是覺得不安,于是從正院裡派了一個又一個人出去,然後被阿正一個個全關在小院子裡了。
現在的正院裡,怕是隻有以往在江夫人面前根本說不上話的粗使丫鬟和粗使婆子了。
阿正和阿圓,都是江詩熒從她的師父,也就是雲揚武館的館主那裡借來的人手。
秋雨忠心也聰明,但隻是個沒什麼武力值的小姑娘,很多事沒辦法安排她去做。
秋霜就更不必提了。
多虧有師父在,否則,她一個人很難施展開。
阿圓抱拳領命:“是!”
在她推門而出前,江詩熒補充道:“幫我跟師父說一聲,今日我就不去武館了,江府裡,可是有一出好戲正等我去看呢。”
傍晚時分,江府裡,各房各院中都擺了一桌席面,下人們也得了加餐和賞錢,既是作為慶賀,也算是給新姨娘的體面。
不管主子們是什麼心情,滿府的下人都沾到了新姨娘的光,還是挺開心的。
唯獨往正院送餐的下人,此時個個都有些愁眉苦臉地站在院門外。
以往給正院送膳是個好差事,就算夫人暫時被禁足,早晚也會被放出來。
況且宮裡還有慧妃娘娘在呢,府裡唯一的公子也是夫人所出。正院這根大腿,還是有很多下人想要抱一抱。
但是今日不同,夫人這兒禁足着呢,那邊老爺聘了良妾不說,還在府裡搞出這麼些陣仗。
這酒席還沒送進去,他們就能預想到夫人會大發雷霆。
下人們猶猶豫豫間,就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
“都這個時辰了,怎麼還沒給夫人把今日的膳食送進去?”
下人們轉頭一看,見是江詩熒,齊齊行禮道:“見過縣主。”
院門口看門的婆子也機靈得很,臉上擠滿了讨好的笑:“見過縣主,縣主親自來這兒,可是有什麼吩咐?您放心,夫人這些日子一直在正院佛堂裡安心祈福呢。”
江詩熒看起來心情很好,眉眼彎彎的,唇角向上勾起,道:“今日府裡有大喜事,本縣主來陪夫人一同慶賀。”
誰不知道,她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來奚落江夫人,看江夫人笑話的。
但是守門的婆子還是一邊開門,一邊奉承道:“縣主可真是太有孝心了,夫人看到您,一定會很高興。”
其他下人都覺得這婆子是個睜着眼睛說瞎話的人才,但嘴上還是誠實地附和道:“是啊是啊,縣主真是孝順極了。”
江詩熒走在前面,送膳的下人們跟在後面。
進門前,江詩熒對着秋雨和秋霜吩咐:“秋雨在門口等着,秋霜跟我進去。”
秋雨張了張嘴,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乖順地應了下來。
秋霜心裡則是惴惴不安。
佛像前,閉目養神的江夫人,先是聽到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然後就是“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江夫人睜開眼,回過頭,就見江詩熒帶着幾個下人走進了佛堂。
“二丫頭,你怎麼來了?”江夫人站起身,臉上還是一副雍容的表情,就仿佛,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當家主母。
“我來陪母親慶賀啊。”江詩熒語氣雀躍,似帶了少女的天真。
下人們聽着這兩位的言語交鋒,以最快的速度将膳食在桌子上擺好,然後趕緊告退離開,就怕成為被波及的池魚。
“慶賀什麼?”
“呀!”江詩熒似乎剛想起來什麼一般,掩住嘴驚訝到:“女兒忘記了,母親獨自在這裡祈福,身邊一個貼心人都沒了,自然是不知道府裡的大喜事。”
“我的人呢?”江夫人就是再遲鈍,此時也該知道,她派出去的人都沒了蹤迹,恐怕和江詩熒脫不了幹系。
江詩熒瞪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是啊,母親,您的人呢?怎麼都不在身邊伺候着?也太不忠心了吧。”
秋霜從進門起就在暗自祈禱,然而神佛不憐,此刻還是被江詩熒點到了她的名字。
“秋霜,你從今日起,就留在正院貼身服侍夫人。堂堂江家主母,身邊怎麼能連個貼心人都沒有呢。”
秋霜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求縣主收回成命,奴婢一心隻有縣主,不願離開縣主身邊。”
江詩熒一隻手捏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道:“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若不是你忠心護主,很多事我從何得知呢?”
這話一出,江夫人的眼睛瞬間盯向了秋霜,原來是她背叛了自己!
秋霜心裡像是吃了一千斤黃連一樣苦,這段時間來的預感都成了真。她不知江詩熒是什麼時候看穿了她,但她現在知道,自己已經是兩面不讨好了。
江詩熒隻是略頓了頓,就繼續道:“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不會讓你像前些日子被賣出去的那些刁奴一樣,後半生不知要落入什麼髒地方。”
這話聽在秋霜耳中,就是純純的威脅。
她是江詩熒身邊的人,江詩熒身為她名正言順的主子,要處置自己犯錯的的大丫鬟,誰也攔不住。
而若是江詩熒鐵了心要保她,朝廷的縣主總不是白封的,一條小命總是能保下來的。
想到這裡,她毫不猶豫地哀求:“奴婢知錯了,求縣主給奴婢一個将功贖罪的的機會。”
此刻,她已然忘記了,自己的父母家人,都還被江夫人拿在手裡。大難臨頭,隻能自顧自了。
江詩熒的指甲在秋霜的臉上劃過,語氣充滿誘惑:“你乖乖的,我自然會給你個好前程。這幾日,你就留在這裡,好好替我盡孝,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了。”
一旁,江夫人的眼睛在江詩熒身上上下打量,心裡明明恨極了,面上卻極力保持着平靜:“往日裡,我倒是小瞧了你。”
“您說什麼呢?什麼小瞧不小瞧的?女兒怎麼聽不懂?”江詩熒不接她的話茬,把話題轉回今日的正題上來:“看我,一見到母親就太開心了,差點忘了正事。”
瞥了一眼還跪着的秋霜,道:“秋霜,還不快扶夫人入座,飯菜都快涼了。”
秋霜幹脆地應了一聲,起身,走到江夫人身邊,雙手緊緊箍住江夫人的身體,把江夫人拖到圓桌前,按着她坐在椅子上。
江夫人自然是不配合,但她養尊處優這些年,最近這段時間來更是心神不甯,身體也多多少少受到些影響,一時竟掙脫不開。
“你到底想幹什麼?”江夫人質問她。
“我不是說了嗎?要跟母親一起慶賀啊,今夜可是父親和新姨娘的新婚之夜呢!”說着,江詩熒斟了一杯酒,遞給江夫人:“洞房花燭,多大的喜事啊,還請母親滿飲此杯。”
江夫人心裡明明恨透了江鵬遠的背叛,面上還在努力維持着貴夫人的尊嚴,隻是皺眉道:“你父親納妾的事,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能挂在嘴邊?沒規矩的很。”
“啪”的一聲,江夫人的手用力拍在江詩熒手上,眼見着那白嫩嫩的手背迅速泛紅,多了一個紅印子。酒杯掉落在地,咕噜噜地往前滾了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