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停下腳步，盯着那群玩耍的孩子，沉默。

　　“小哥哥。”有孩子從樓梯口跑過來，輕輕扯了扯郁清的衣袖，指向草地上的榕樹，“咪咪跳上去了，小哥哥，能幫我把咪咪抓下來嗎？”

　　郁清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榕樹粗壯的枝幹上蹲着一隻大黃貓。

　　大貓褐色的眸子盯着這邊，豎瞳凝成窄窄的一條線，充滿了對外來者的戒備。

　　“院長說了不許大黃爬樹，它要是不下來，就沒有晚飯吃。”小女孩還在央求，“小哥哥，你幫幫我，幫幫我嘛。”

　　無法拒絕小女孩的請求，郁清下意識道:“可——”

　　“閉嘴。”在他開口的同時，沈知意伸手卡住他的後頸，呵斥道，“不要回應她。”

　　女孩冰冷的手指按在他的皮膚上，好似九尺寒冰瞬間把他凍醒。

　　郁清打了個哆嗦，猛地回過神。

　　“你族裡長老沒告訴過你，和鬼魂打交道，一旦認可，便打開了那扇門。”

　　人鬼殊途，陰陽兩隔，鬼魂在人世間活動需要跨越陰陽一線。

　　就像隔着一道牆，它們要進門，必須得到屋子主人的同意。

　　所以很多遊曆在人間的鬼魂會化出幻境，或變幻成各種形态，引誘屋子的主人同意它們進屋。

　　郁清自然聽說過，隻是剛才完全沒有想起這件事，差點犯下大錯。

　　被沈知意提醒，他連忙屏氣凝神，集中精神力，避免自己再次被幻境所惑。

　　“小哥哥……小哥哥……”

　　小女孩依然抓着他的衣角，锲而不舍地央求着。

　　“幫幫我……求求你了……”

　　漸漸地，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眼角滑落兩行皿淚。

　　“你為什麼不肯幫幫我們呢？”

　　她喃喃。

　　“你們這些大人，都是騙子！”

　　“騙子！”

　　随着一聲尖銳的咒罵，四周的歡聲笑語如潮水般褪去。

　　“騙子！”

　　“殺了他！”

　　“殺了他們！”

　　孩童尖利的聲音刺激着耳膜，郁清擡手捂住耳朵，看着快扭曲成萬花筒的走廊，脫口道:“這東西好厲害！”

　　“是啊。”沈知意的聲音不大不小，聽不出任何情緒。

　　她毫無反應地往前走了兩步，探手在虛空裡一擦。

　　嘩啦。

　　幻境被撕開。

　　扭曲的走廊恢複原樣，手電筒的光直直照到盡頭，照出了牆上暗色的圖騰。

　　沈知意走到牆壁前，仰頭打量鮮豔的圖騰。

　　在被大火燒得焦黑的牆壁上，隻有它維持着本來的顔色，鮮豔得好似剛剛盛開的花。

　　詭異又驚豔。

　　郁清調整好呼吸，緊張地左右看了看，飛快跑到沈知意身邊。

　　“這是什麼？”他盯着暗紅色的圖騰，腦子裡飛快地劃過各種和圖騰有關的資料，其中并沒有眼前這個類型。

　　“華國自古崇尚圖騰，圖騰的樣式和種類各不相同，很多大家族會有自己的圖騰标志。但是這個圖騰，我從來沒見過。”

　　“這不是簡單的圖騰。”沈知意道，“這是符文。”

　　“哎？”

　　“有人把符文融合在彼岸花的圖騰裡，畫在了這面牆上。”

　　“哦，這是彼岸花！”郁清恍然，“紅色彼岸花，那不就是曼珠沙華，傳說中，長在三途河邊的往生花？”

　　“傳說而已。”沈知意點評道，“這個圖騰不重要，除了好看也沒有任何意義。”

　　她擡了擡下巴，示意他，

　　“你看花的中間，那些符文，才是重點——你知道這符文是什麼意思嗎？”

　　郁清看了又看，尴尬地搖搖頭。

　　“知意姐，這符文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女生回答得理直氣壯，郁清嘴角抽了抽:“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回去。”沈知意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轉身往外走，“你記下這個，讓你家的人查一下，等查清楚了我們再來。”

　　“就……就這樣？”

　　“不然呢？留在這裡陪那些小朋友踢足球？”

　　郁清再次噎住。

　　他拿出手機拍下盛開在牆上的彼岸花，決定回協會藏書閣好好查一查。

　　臨出門前，沈知意側臉看了眼灰樸樸的大廳。

　　有橘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鑽進了樓下的雜物間。

　　她收回視線，裝作沒看到。

　　……

　　夏天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沈知意和郁清離開孤兒院時，風和雨都停了。

　　空氣裡有雨後泥土清新的氣息。

　　踏出大門的那一刻，郁清的腦子忽然轉過彎。

　　“知意姐，你把那些小鬼都超度掉，這個孤兒院的問題不就解決了？”

　　沈知意瞥他:“你的腦袋是用來顯身高的嗎？”

　　“啊？”

　　“說得這麼簡單，你怎麼不去把它們都超度掉？”

　　“呃。”被怼了，郁清摸了摸鼻尖，紅着耳朵道，“我菜啊。”

　　沈知意冷冷:“看出來了。”

　　符文擺在他面前，竟然還說出直接超度這種話。

　　不隻菜，還不願意動腦子。

　　這要是換成她，早就被她師父罵得狗皿淋頭。

　　早就領教過沈知意的毒舌，郁清縮了縮脖子，不敢繼續招惹她。

　　外面的人等候多時，看到兩人，張全立刻迎上來。

　　“郁少，郁少，裡面怎麼樣？”他緊張地問道，“沒、沒什麼問題吧？”

　　“有。”比郁清先開口，沈知意道，“t裡面都是小鬼，不想死的話，暫時别動這個孤兒院。”

　　“啊？”張全看沈知意，“你是……”

　　“哦，知意姐是我們協會的前輩。”郁清張口胡扯，“比我厲害，我擔心一個人搞不定，叫了前輩來幫忙。”

　　“原來是大師！”張全搓着手，試探着問道，“大師您說裡面有問題，那我們要怎麼辦？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郁清會處理。”沈知意道，“處理好了讓他聯系你。”

　　烏雲散去，月光如水灑落。

　　“那……要多久能處理好？”

　　沈知意看向郁清。

　　張全也随之看向他。

　　郁清一愣，不确定地說道:“一……一個星期？”

　　不是，話是沈知意說的，看着他是什麼意思？

　　沈知意微微一笑，把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一個星期。”

　　張全還沒說話，梁有勝冷笑道:“一個星期？還真是敢說啊。”

　　他把張全扒拉開，掂着大肚子，一雙眯眯眼瞅着沈知意，挑眉道:“沈小姐？啊，你已經不是沈家千金了。”

　　他嗤笑道:“這是沈家混不下去了，跑出來裝神弄鬼騙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