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墨兒不對。”雖然憋屈,可孟氏隻能這麼說。
“母親,我想出府去拜見明月郡主。”柳嬌娘突然道。
孟氏聽柳嬌娘要出門,頓時沉下臉。
“郡主府并未送來帖子,你出去做什麼?”
“上次答應給郡主一副繡品,現下女兒生了一場病,已經耽誤時日,便想着盡快送去,免得讓郡主生氣。”
孟氏心中很不高興,老爺交代了,也就是這幾日,甯王就會給準信,所以吩咐她嚴厲看着柳嬌娘,不準她出門抛頭露面,以免惹得甯王不悅。
可明月郡主他們也得罪不起,誰能想到,身份尊貴的明月郡主怎麼就對柳嬌娘另眼相看了。
“那好,你去吧,不過要盡快回來,你是大家閨秀,不要在外逗留太久,免得招惹是非,給咱們柳府丢人。”
“是。”
回去路上,含嫣猶豫着問:“大姑娘,郡主沒說要繡品啊?”
是沒說,可柳嬌娘此刻必須有個由頭出府求救。
按照夢中發生的,再過幾日她便會被甯王定下,府中不會再讓她出府,隻讓她等着被送到甯王府。
想到甯王,柳嬌娘眸子暗沉。
半月前孟氏帶她去參加靖恩侯府的茶會,言說要帶她見見世面,因為孟氏隻帶她,柳墨娘還生了好一通的氣。
孟氏待她如此好讓柳嬌娘滿心感動,所以對柳墨娘便越發的忍讓愛護,可她就是在靖恩侯府遇到了甯王。
當時孟氏和她的婢女都不在身邊,她吓壞了,驚慌之下逃跑,可往後幾日她都清晰的記得甯王那種看獵物的赤裸目光。
事後孟氏還怪她亂走,可現在想來若不是孟氏故意叫走她身邊的含嫣,獨留她在花園,她怎會遇到甯王?
夢中她是被瞞着,稀裡糊塗進了甯王府,可現在她絕不進甯王府那個魔窟!
甯王是當今聖上的胞弟,皇上登基後,甯王便是個閑散王,可就憑着他皇帝胞弟的份兒上,整個邺京甚少有人敢得罪他。
整個邺京,現下能幫她怕隻有明月郡主了。
隻可惜,柳嬌娘來到郡主府前,才知曉明月郡主三日前陪着太後前往靈台寺上香,要十日後才會回來。
柳嬌娘身子一顫,一顆心墜到了谷底。
十日後,隻怕那時她已經被送進了甯王府。
“大姑娘别着急。”含嫣不知道柳嬌娘的心思,隻溫聲安撫:“等郡主回來,咱們再來。”
柳嬌娘苦笑,低聲道:“十日後,就來不及了……”
她想去追到靈台寺尋找明月求助,可孟氏派人跟着她,就算她有辦法甩脫那人,隻怕她還未跑出邺京,就被下人抓回去了。
上了回府的馬車,柳嬌娘閉目靠着車壁,如雪白蒼白的面容看着孱弱無助,令人憐惜。
含嫣一臉擔憂的坐在一旁,也不敢說話。
柳嬌娘搜索着那夢中有關甯王的信息,她被送到甯王府後,就被困在一間屋子内。
發覺甯王并非如傳言中那般君子,而是個畜生,她一開始是反抗的,可甯王身邊有個極厲害的高手,他廢了自己的手筋和腳筋,隻讓她可以勉強能夠行走,而無力反抗甯王行禽獸之事。
後來她也認命不在反抗,直至她二十歲生辰的前一日,甯王突然被抓,而抓了甯王曝光甯王做盡惡事的人,正是殇王!
夢裡她一生都囚在甯王府,隻能從下人嘴裡聽到外界事情。
聽聞殇王是大邺朝最為年輕的皇子,亦是大邺朝第一個封為親王的王爺。
全因他曾不顧性命救駕,被刺客傷了子孫根,元貞帝痛心感念,不止賜親王之位,還給了殇王最大權利,執掌督查院及兵馬司,統領十萬兵士,掌管大邺朝衆朝臣命脈,可謂權勢滔天,無人可及。
殇王是皇帝寵臣,他殺人如麻,手段狠辣,甚至打破律法,在殇王府私設刑獄,他可以随意将朝臣抓緊刑獄刑訊,甚至可以斬殺朝臣而不上報,讓人聞風喪膽,懼怕至極。
所以民間殇王府還有另外一個别稱,‘人間煉獄’。
夢中,甯王就是死在‘人間煉獄’。
想到此,柳嬌娘t突然睜開眼睛,既然殇王殺了甯王,那麼她唯有投靠殇王,才能免于被甯王關入府中成為禁脔的命運。
不多時,馬車停下,柳嬌娘剛下馬車,便見管家急急奔來:“大姑娘您可算回來了,老爺在客廳等您,快去吧。”
柳嬌娘心底一個咯噔,柳乾是邺京有名的皇商,平日裡甚少見她,為數不多見她都是過年過節。
夢中柳乾是在她醒來後第五日才見她,告訴她已經為她定下親事,給甯王做妾侍。
此刻柳乾突然見她,莫不是事情提前了?
心中忐忑不安,柳嬌娘還是跟随管家來到聚福廳。
柳乾一身圓領深藍色直綴,身材微胖,個子中等,腰間挂着一個金算盤吊墜,一張面容不似普通男子一般方正,反而極圓潤,眼睛細長,笑起來眼角微微往上吊起,同柳墨娘如出一轍。
“父親。”
柳嬌娘按捺着心底的不安,神情無異的欠身行禮。
“來了,坐吧。”
相比起孟氏的嚴厲,柳乾看人時總是笑眯眯的,态度也十分謙和,說話不像商人倒像是讀書人。
可若細看,柳乾那雙細長的眼睛中滿是商人的精明算計。
“是。”
柳乾一雙眼睛望着柳嬌娘的面容,見她面無皿色,不禁皺眉關心:“聽聞你昨晚剛剛醒來,怎麼今天就出門了?也沒有多穿一件衣裳,着涼了可怎麼辦?”
而後柳乾責怪的看了含嫣一眼:“你是怎麼照顧大姑娘的?”
含嫣急忙下跪請罪。
“父親,不怪含嫣,是我答應明月郡主送她繡品,這才趕着出去。”
柳乾緩緩點頭,對于這個大女兒,他是極為滿意的。
柳家雖是商戶,但因為是皇商,他如今又攀上甯王這個貴人,在這遍地權宦世家的邺京,柳家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柳嬌娘生得好,一張姿容傾城絕豔,又是邺京出了名的大家閨秀,還得了明月郡主的喜歡,很是得臉。
正是因為此,甯王看到柳嬌娘第一眼,便被柳嬌娘吸引,破例願意讓柳嬌娘做甯王貴妾。
當然,這也少不了柳乾從中斡旋,哄得甯王滿意,隻要柳嬌娘成為甯王貴妾,那麼柳府将會借着甯王權勢,徹底擺脫商戶,從而一躍成為權貴。
“嬌娘啊,爹觀你氣色不好,可要好好将養,知道嗎?”
“多謝父親關心,不知父親喚我來可是有事要說?”柳嬌娘袖中的雙手微微收緊,聲音平靜。
柳乾哈哈哈笑起來:“不錯,嬌娘你今年已經十六,别家像你這麼大,早已成婚,爹娘沒有為你定下親事,是想為你謀一份好姻緣,如今爹已經為你定下人家。”
柳嬌娘心如沉鐵,直直墜下。
“你知道甯王吧?甯王啊,那可是皇上的胞弟,身份尊貴無比,甯王妃去世後,甯王一直未娶,而今他看上了你,要你做甯王府貴妾,嬌娘這是你的福氣啊。”
柳嬌娘就這麼直直看着柳乾,眼眸微顫,聲音黯啞:“如此尊貴身份,為何不給墨娘?爹娘從來教育我要懂得謙讓弟妹,我願意将婚事讓給墨娘。”
柳乾面色驟變,但又很快恢複。
“莫要說胡話,你是長姐,自然是你的婚事落定,才能為墨娘考量。”
“是嗎?父親說甯王癡情,有何證據?父親經常同邺京貴人吃酒,難道就不知道甯王府有諸多妾侍嗎?”
柳乾已然不高興,他不明白向來懂事的柳嬌娘怎麼突然變的尖銳。
“那些隻是小妾,你是貴妾,不一樣。”
“有何不一樣?不都是被甯王糟踐嗎?”
“放肆!”柳乾大怒,擡手怒指着柳嬌娘,低喝:“你敢誣蔑王爺,不想活了嗎?”
深吸口氣,柳乾又扮演慈父:“嬌娘莫要任性,父親是為了你好,成為甯王貴妾,你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柳家也跟着沾光,弟妹也可以靠着甯王攀上高枝,是嗎?”柳嬌娘涼涼道。
“你!你簡直混賬!”柳乾氣的擡手,可看到柳嬌娘那清透冰冷的眼睛,心底一虛。
“你是年紀太小,不懂父親的打算,總之甯王已經看中你,十五那日,甯王府回來擡你,爹會為你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你安心待嫁。”
柳嬌娘徹底死心,将她送給甯王之事已定,柳乾不容得反抗,而所謂的嫁妝也隻是柳乾讨好甯王的好處。
想到夢中自己被困在甯王府的慘境,想到被勒死時的痛苦不甘,想到父母弟妹踏着她的屍骨登天,而她卻死不瞑目。
她突然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柳乾面前,直盯盯看着柳乾的眼睛,似要看看柳乾的心到底是什麼顔色。
“父親,我是你和母親的親生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