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娘自林中走出,烏黑的眸子看了一眼被宴行離掐着脖頸的蕭璃,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可垂在身側的雙手卻不自覺收緊。
“宴行離,你走不了的。”顧嬌娘直視宴行離,語氣淡然,氣勢淩冽,那周身氣勢竟同蕭璃有些相像。
宴行離氣的咬牙,他看到顧嬌娘身後跟着的人,不用猜便知道這些人必然是顧家暗兵!
“顧嬌娘,你是顧家罪女,不逃命還敢帶着人闖來邺京,你可知父皇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隻等你自投羅網。”
顧嬌娘徐徐說道,“皇帝布下天羅地網又如何?隻要我殺了你,皇帝抓了我又能如何?屆時我便将顧家暗兵奉上,歸順朝廷,皇帝身中劇毒,眼看時日無多,他隻會為自己争取時間輔佐小皇子,而不是殺我。”
說到此處,顧嬌娘望着宴行離的目光越發嘲諷,“而你宴行離,忍辱負重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廢太子死去,殇王失勢,正是入主東宮的好時機,可死在這裡,你想要的一切就都會毀于一旦。”
宴行離心底恨極,他掐着蕭璃脖頸的手陡然用力,面目猙獰,“賤人!你好大的口氣,本王堂堂安王,還怕你一個小賤人?”
顧嬌娘也不惱,隻平靜說道,“我早已讓人将福山寺内外包圍,隻等你安王入甕,你若不相信,可以試試。”
宴行離心中大驚,他不相信顧嬌娘一個女子有如此本事,可看到她身後那些顧家暗兵,想到方才暗兵擊殺禁衛軍的狠辣模樣,心中遲疑。
這時翟匡山自後方走出來,睨着宴行離,安王,此地是福山寺,皇帝的天羅地網也來不及救你。”
“本王的西北軍和顧家暗兵早已将此地包圍起來,就算你想拼命也逃不出去,何不将人放了,我們各取所需,你也不必陷入危險,而我們隻要人,等回到皇宮,你還有理由為自己開脫,不至于死後,自己千算萬算的一切落到他人手中。”
宴行離面目陰沉,他知道如果翟匡山的西北軍都到了邺京,他要離開必是難事。
他轉眼瞥了傅東一眼,傅東會意立即後撤轉瞬消失不見。
顧嬌娘知道宴行離想要做什麼,便也不着急,隻安靜地等着。
不多時,傅東回來在宴行離耳邊低語幾聲,宴行離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難看。
他猛地看向顧嬌娘,沒想到她說的竟是真的,福山寺前後皆有顧家暗兵,看上去人數還不少,恐怕西北軍真的到了邺京。
“西北王你帶着西北軍私自回到邺京,就不怕父皇追究嗎?”宴行離心思沉沉,沉喝道。
翟匡山不在意地大笑兩聲,陰森道,“本王不帶着西北軍來邺京,皇帝就會放過本王嗎?”
宴行離面色陰沉,元貞帝是早有心思殺翟匡山,卻沒想到翟匡山竟早已帶兵來到邺京,如今朝局不穩,元貞帝身體日漸虛弱,而憑他一人絕不是顧嬌娘和翟匡山的對手。
顧嬌娘說得不錯,他若是在這裡,那他謀劃多年的一切将會毀于一旦。
顧嬌娘正是拿捏住了宴行離的心,也是再同宴行離賭,她賭宴行離不敢同她硬碰硬。
宴行離抓着蕭璃的手越發用力,威脅道,“你就不怕本王現在殺了他?!”
顧嬌娘神色平靜,“你殺了他,我讓你宴行離身敗名裂,安王府全府陪葬。”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驚,低着頭的蕭璃身體也是微微一顫。
他全身經脈被宴行離用内力震傷,手骨腿骨亦被震斷,渾身都是鑽心的疼,不過這種疼于他來說并不算什麼,這些傷痛比起年幼時便被強行灌入内力,全身塑骨的疼,不算什麼。
可他未曾想到顧嬌娘會真的來此,他本以為翟匡山會按照他的吩咐,将顧嬌娘送去北地,這一次,他似乎算錯了。
宴行離同樣震驚,旋即便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讓安王府全府陪葬?顧嬌娘你哪裡來的底氣?”宴行離自然不願相信顧嬌娘有如此本事。
顧嬌娘隻目光冰涼的看着宴行離,“你可以試試。”
她這般淡定,倒是讓宴行離心底越發焦躁不安。
一旁的傅東剛剛見識了顧家暗兵的厲害,他急忙低語道,“王爺,福山寺已經被顧家暗兵包圍,這些暗兵個個身手了得,箭術高超,若我們硬拼,隻怕會吃虧。”
宴行離一張臉籠罩了一層黑雲,陰冷的目光在顧嬌娘和蕭璃身上來回看,他現t在大可以直接殺了蕭璃,可若殺了蕭璃,他亦會陷入危險,那他所謀求的一切就全完了。
“安王,想好了嗎?”翟匡山幽幽道,“你現在殺了蕭璃于你而言并無用處,但你死了,可什麼都沒有了。”
“皇帝身中劇毒,遲早都會死,若你回去尚可争一争,可你死了,皇帝自會選一個小皇子繼承皇位,那你今日所做又是為何?”
翟匡山這句話無疑是一劑猛藥,讓宴行離猛然清醒。
最終,他寒聲道,“好,本王答應放人!”
雙方不再劍拔弩張,宴行離放人,顧嬌娘則讓軍隊後撤。
等到顧嬌娘終于扶住蕭璃,懸起的心才終于放下。
她扶着蕭璃的手臂時,就發覺蕭璃手骨腳骨被打斷,烏沉杏眸瞬間騰起戾氣。
她緊緊握着蕭璃垂下的手骨,輕聲道,“蕭璃,我會為你報仇。”
蕭璃緩緩擡眸,凝着顧嬌娘,蒼白的嘴唇彎了彎,壓抑低沉的嗓音故作輕松,“嬌娘,我本以為你再不想見我。”
畢竟當時是他将人迷暈,又親手将人送出去。
提起此事,顧嬌娘也沉下臉,若非看在蕭璃身受重傷,她定是要狠狠教訓蕭璃的。
“是,我是不想見你。”顧嬌娘心中有氣,可扶着蕭璃的動作卻十分小心。
“蕭璃,我甚至想過一輩子不再見你,因為你不懂我,你總是自以為是,你是權勢滔天的殇王,你運籌帷幄,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你認為将我送走是為我好,你幾次易容騙我,可曾真心實意向我道歉?”
蕭璃隻是深深凝望着顧嬌娘,眸中深處有暗光閃動,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顧嬌娘阻止。
“你閉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顧嬌娘瞪他,“蕭璃,你護我,為我好,可你想過沒有,我也想保護你。”
是的,她也很想保護蕭璃,隻是因為她是女子,所以蕭璃便覺得她沒有那個能力嗎?
她沉眸認真的看着蕭璃,“今日我便讓你知道,即便我是女子,亦可以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蕭璃,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跑到殇王府求你保護的柳嬌娘,你不該看輕我。”
蕭璃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又咽回去,嬌娘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都進了他的心,他扪心自問,将顧嬌娘送走的确是想要保護她,可似乎也真的有些看輕了嬌娘。
顧嬌娘不想理蕭璃,她看向翟匡山,“義父,我們走。”
翟匡山看到蕭璃傷如此重,也滿是擔憂,不過他知道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宴行離很快就會察覺有問題,便點頭,“好,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