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的天黑得越來越早。
未近七點,窗外的景色隻剩那棵勉強看得出輪廓的秃頂樹。
周喜彌看了一眼凜冬中暫未發出新芽的樹枝,心中莫名有感而發,嘀咕一句:“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看到你發新芽。”
刮過來的風又冷又幹,像一張鋒利的A4紙從遙遠的楚林特意飛過來給她兩耳光,她皺了皺皮膚有些刺痛的鼻子關上了落地窗,盤腿坐在老位置看電視。
最近她迷上了《演員苗苗班》這檔選秀節目。
《演員苗苗班》是一檔專門為大制作提供優秀新人演員的節目,一年一季,男女交替。
今年是第二季男生季,節目組會從一百多名臨近畢業的男大學生中,通過現場表演的比拼,網絡打投,以及現場觀衆的投票選出《大夏無明》的男二。
她大緻掃了一眼預告視頻便興緻全無。
一百多名男生中長得像人的不超過二十個,長得像人且身高超過一米八的不超過十個,五官端正的不超過五。
對如今龐大的小生市場有點顔值競争力的人——
無。
她果斷去看去年的女生季。
也就是選出柳依依當選《晏菲傳》女二的那一季。
節目制作很有意思,她們所住的宿舍風格是符合《晏菲傳》故事背景的竹林小院,大門敞開,總體環境幽靜雅緻,現代設施齊全,房間類型分為兩人間,四人間和八人間。
每間房門前懸着相應人數的紙燈籠,上面各系着一張小紙條,紙條上寫了謎題和對應序号,誰解開謎題就可以去找大門處的NPC,報上自己想住房間的序号和謎底,答對便可拿到鑰匙,答錯必須跳繩一百個才能繼續答題。
謎題的難易程度跟房間人數成反比,人數越少的房間謎題越難,這說明想住到自己心儀的房間除了有速度還得有腦子。
硝煙燃燒于大巴的刹車聲,一路和諧相處,唱歌聊天的小姐妹看到規則後立刻開啟了競争模式。
短短幾分鐘劇情就從《芭比的夢想豪宅》換台到《速度與激情》,突如其來的畫風轉變對她這種不怎麼看綜藝節目的土鼈有巨大的吸引力。
所以哪怕她知道結局,她還是看了一整天的《演技苗苗班》。
可能養成系有一種無形的魔力,能引誘看客邁不開步子,忘記時間的流逝,她不吃不喝看到天黑,如果不是屁股麻得不行了,她都不打算起身轉轉。
她走火入魔的狀态終結在何寒打過來的一通電話。
她不情不願地按下暫停鍵,接聽了何寒的來電。
“晚上好啊何哥。”
“好什麼好,你别關心我了,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對面的語氣說不上冷嘲熱諷,反而有種憐憫的味道,她奇怪道:“擔心我什麼?”
“你說呢?”
她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最近自己像豬一樣的生活仍沒想到哪裡有危險。
“我最近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鍛煉,活得很健康啊,臉蛋白裡透紅,經期正常,體重都漲了五斤,我過得很好呀,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何寒默了會淡淡道。
“柳依依搞出來的事,你别說你不知道。”
“她怎麼了!”
她敏感地坐直了身體:“她出事了?感情方面還是道德方面?有沒有涉及到法律層面?事大嗎?會不會影響《晏菲傳》的播出啊?片子剪完了嗎?要不聯系導演AI換臉……”
等她一頓噼裡啪啦說完,何寒揉了揉眉心壓下煩躁,沒好氣道。
“《晏菲傳》沒事,有事的是你。”
“我?”她對着空無一人的客廳焦急地解釋,“不可能!何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在娛樂圈一直本本分分的工作拿錢,不跟人起沖突,每年按時繳稅,私生活……你閉一隻眼的話也算幹淨,我沒工作就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家裡,怎麼可能出事的是我?”
“會不會跟上次一樣有人整我,這次不可能是章爽了吧,她不會這麼傻不拉幾吧?”
何寒聽完她的廢話沉默了半晌。
“你平時不上網?”
“不是你說的嘛,網上的言論過于影響心态,少看對自己好。”
她回答。
……
“得了,你也用不着去看,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何寒的語氣淡淡的,聽起來不是什麼大事。
“問吧。”
“最近幾天蔣總在别墅嗎?”
“不在啊,他好幾天沒回來,怎麼了?你找他有事?”
“你不擔心?”
“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你知道他這幾天在幹嘛嗎?”
她有些沒底地回答:“應該在工作吧。”
“應該?”
何寒聽出了她語氣裡的猶疑,語氣稍重地反問她。
周喜彌嘿笑兩聲:“我猜的,嘿嘿。”
“嘿個鬼。”
何寒聽到她不以為然的語氣翻了個白眼,緩緩将自己這幾天聽到的風言風語告訴她。
“有人告訴我,蔣總這幾天很有可能一直和柳依依在一起,我請跟我關系好的狗仔去偷拍,他跟了三天拍到一張他們從酒店電梯去地庫的照片,狗仔技術不錯拍得很清晰,照片上的人我百分百确認是他們。”
周喜彌邊照鏡子邊從容應道:“哦,這樣啊。”
她在電話那端不僅沒有一點擔心,回問何寒的語氣竟然還有一絲不解。
“既然你都知道他在哪裡,那還問我幹嘛呀?”
何寒隻感覺有一口氣卡在兇腔,不上不下但能硬生生憋死他,他在髒話即将出口的一瞬間挂斷了通話。
周喜彌聽到嘟嘟聲習以為常地将手機平放到茶幾上繼續看節目。
臨近第三輪淘汰,鏡頭下的女孩子們沒了之前的輕快心情,個個面色凝重,她們遊蕩在宿舍的邊邊角角背劇本和過劇情,即使時針過了十二點她們也不敢上床睡覺。
氣氛營造得很凝重,周喜彌看得很寡味,她快進了幾段,直接跳到下一期的正式表演。
進行正式表演的舞台根據劇情布置得很仔細,選手們起床後在數量有限的化妝室裡搶妝發,原本的十個化妝師經過上一輪淘汰後的人數縮減為五個。
幾個節目排名靠前,起床時間較晚的選手們急得不行,她們穿梭在來來回回的人群中,挨個挨個跟不怎麼着急的選手溝通,有些心軟地說了一兩句就讓了,有些人則銅牆鐵壁,無論身後人怎麼說依舊翹着二郎腿坐在化妝椅上巋然不動。
屏幕裡穿插的對比畫面混亂嘈雜,看得周喜彌人心惶惶,在幾位導師出場聊天熱場時她按下了暫停鍵。
她不喜歡看這種強行競争戲碼。
這是節目組新出的規則,他們打着珍惜時間,拒絕遲到的名義縮減化妝師數量。
逼的選手們早起坐大巴搶妝發,長期的睡眠不足和随着相處時間日漸增長的摩擦矛盾,臨演前幾個脾氣沖的在後台起了沖突,播放量如節目組的願被推上一個小高潮。
可能是她過得太順風順水了。
周喜彌一出道就是專人專間沒有經曆排隊妝發的機會,所以并不理解節目組新增規則的必要性。
除開是為了炒熱度的目的,她隻覺得多餘。
失去興趣後t她提不起精力繼續看節目,伸手拿起手機搜索出一個号碼撥了出去。
嘟嘟兩聲後電話被接通,她看了眼窗外一片墨黑的天色打了個哈欠,輕聲問對面。
“你好,是搬家公司嗎?”
她還沒跟對方溝通完,何寒的電話像一個強勢的第三者插入其中,她無奈接通。
“又怎麼了呀?何哥。”
“周喜彌。”
聽筒裡傳過來的何寒聲音陰沉又冷靜,仿佛正在假裝平靜的台風眼。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出了大事,她屏住了呼吸禮貌詢問。
“何哥,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周喜彌!”
何寒像一隻吐蛇信子的眼鏡王蛇,壓抑住自己捕獵的本能,冷冰冰的一字一頓的質問她。
“你說你胖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