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圖瀾娅餐廳,周喜彌的眼睛才算完全睜開,她打了個哈欠坐下來,拆開筷子,完成任務式挑起涼皮往嘴裡扒拉。
涼皮味道一般,也不知道吳晨是從哪裡買的,整碗涼皮的唯一優點也就顔色好看點,口感吃上去沙沙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把冰沙摻裡面了。
總之就是難吃。
而且是十分難吃。
她反複抿味道都覺得難吃,甚至吃到後面,口腔裡有一種綿密沙粒圍着她牙齒跑操的感覺。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難吃的涼皮?
周喜彌吃得瞌睡都醒了,盯着涼皮琢磨。
這該不會是吳晨在刻意報複她吧。
蔣煜坐在她對面吃冰激淩,絲絲甜意從他碗裡溢出來,她多看了一眼,便再也瞧不上眼前這碗難吃到可以申請吉尼斯紀錄的涼皮。
她放下筷子,把涼皮往前推了推:“蔣煜,我真吃不下了。”
“一天沒吃東西,你不怕半夜睡着睡着餓死嗎?”
蔣煜嘴巴真的很賤。
明明是好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都像是在嘲諷人。
周喜彌瞄了眼被她嫌棄的涼皮,又飛快瞥了眼不肯讓步的蔣煜,心裡起了拉郎的心思。
這麼難吃的涼皮就該配蔣煜這麼難聽的嘴。
“要不我們換一下?”周喜彌伸出手,指尖輕輕戳了戳蔣煜突出來的指關節,語氣帶着點讨好。
蔣煜挖冰激淩的手一頓,十分大方地把自己吃剩的冰激淩推過去,把她隻動了一兩口的涼皮拿過去吃。
他剛吃了一口,五官突然停止運行,凝滞在隐約快要失态的臉上。
就在此時,對面傳來一聲輕笑。
人類的快樂通常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周喜彌認為這句話雖然缺德,但是真理。
看見他被涼皮的味道噎住,周喜彌好幾天的陰郁終于消散,明媚的笑挂在她嘴角,眸子滿是沒有提防和防備的竊笑。
見他看過來,她又心虛挪開視線,拿着勺子戳着冒着寒氣的冰激淩。
好東西得分享,不是嗎?
蔣煜沒跟她計較,他咀嚼的動作細而慢,似乎在認真品嘗,又像是不死心地想從這碗難吃的涼皮裡品嘗出一絲跟好吃挂鈎的味道。
可惜,他眼淚都快吃出來了都沒有品出一毫一分美味。
蔣煜這一輩子就沒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連最難熬的出國留學那陣子都沒有過。
涼皮怎麼會是這樣的味道呢?
他開始懷疑吳晨是不是往裡面下藥了。
要不然怎麼會這麼難吃。
蔣煜受不了,他面無表情地走到一樓公用衛生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接着裡面傳來稀稀拉拉的水聲。
周喜彌趁着這個空檔蹬蹬地跑上樓,鑽進自己房間,刷完牙,她倏地撲到床上,滿足地舒出一口氣。
果然,還是床最舒服了!
蔣煜估計是被那碗難吃到要奪命的涼皮絆住了,好一會沒來騷擾她。
周喜彌放下防備,打算續上前面未完成的事。
在她昏昏沉沉快要閉上雙眼時,惱人的敲門聲又響起了,敲門節奏十分有規律,像是一隻對眼的啄木鳥在啄食她的腦仁。
周喜彌氣得在床上打了一套拳,才肯忍着一肚子入睡氣不情不願地給他開門。
蔣煜是一個有毅力的人,這一點從他定下的事業目标上就能看得出來。
他年初定下的目标,年末隻會超額完成,絕對不會完不成,不管手底下人累不累。
包括現在。
他說要周喜彌吃飯,就一定會讓她吃上飯,不管她困不困。
門一開。
蔣煜就看周喜彌眼睛紅紅的,神情怏怏,不知道是不是躲在房間裡偷偷哭過了,看向他的眼神帶着點幽怨。
蔣煜上樓原本是想說自己已經罵了吳晨一頓,如果還想吃涼皮的話,要不要吳晨再買一碗好吃的涼皮過來。
可看她明顯狀态不佳的模樣,他心一軟,摸着她熱乎乎的臉頰說。
“今晚我陪你睡吧。”
周喜彌不作答,她微微别開臉,靠在門框上打了個哈欠。
蔣煜掌住門把手,用着十分擔心的語氣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他說。
“我很擔心你。”
周喜彌看了眼他卡在門框的腳,眨巴眨巴眼睛還是沒說話,整個人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死機了。
蔣煜不知道她是困的,隻覺得她沒有一點反應,淡定到像是變了一個人,明明沒有說話,卻是像在跟他無聲地博弈。
他不喜歡這種博弈。
他這幾天表現夠好了吧,沒有強迫過她做任何事,還給她換了個新手機,還讓她出去轉了轉。
他做了這麼多,周喜彌沒理由不同意啊。
“我自己再抱一床被子?”
這是蔣煜最後的退步。
在什麼都不做的前提下,分兩床被子睡本身就很奇怪了,他們又沒有吵架,又不是什麼老夫老妻……
老夫老妻?
想到這個詞,蔣煜又不是那麼不情願了。
好事成雙嘛,兩床被子也不是什麼壞事。
隻看周喜彌會不會同意了。
周喜彌聽了他最後一句話終于轉身回房,門沒有帶上。
蔣煜知道她這是默許了。
他回主卧抱了床被子,回到主卧時,周喜彌已經裹成一團給他騰出了位置,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頭。
她的空調被是綠色的,遠遠看過t去像一條黑米餡的綠色長青團。
真的可愛極了!
客卧床夠大,放兩床被子也綽綽有餘。
蔣煜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鋪展開自己的被子蓋上,床墊上下浮動,周喜彌剛醞釀好的睡意被抖出軀殼,她不滿地啧了一聲,腦袋又往被子裡又縮了縮。
“怎麼了?”蔣煜明知故問。
周喜彌假裝睡着逃避他的提問,悶在被子裡一動不動,直到腰間挪上來一隻手,她才猛地睜開眼,慌亂地爬了起來。
“蔣煜!”
“怎麼了?”蔣煜躺在她一旁,手規規矩矩放在被子裡,一臉無辜地看着她。
周喜彌準備倒出來的話噎在喉嚨,她往腰上看,是一個橫在他們之間的抱枕。
蔣煜順着她視線看過去,貼心解釋道:“我害怕你不放心我,所以拿了個抱枕劃清界限,你不想要嗎?”
“……沒有。”
周喜彌咬牙切齒回答他,帶着一肚子悶氣默默鑽回自己被窩。
蔣煜看着她寫滿生氣的後腦勺,嘴角微微上揚,起身把床頭燈摁滅了。
房間一黑,人類的視覺沒了作用,作為補償,聽覺放大了無數倍。
蔣煜聽到床側的呼吸聲驟然加重,他閉上眼睛,盡量放輕松躺着,一直跟她保持着安全距離,讓她放心。
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他的身體都快僵了,周喜彌的呼吸才變得輕淺綿長。
又等了一會,蔣煜才睜開黑黢黢的雙眼,動作緩慢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慢慢往周喜彌那邊靠了過去。
客卧的床簾因為主人的懈怠并沒有關得太嚴實,影影綽綽的月光映出他鬼鬼祟祟的黑影,正不停地朝着熟睡的周喜彌靠近。
等快完全覆蓋時,蔣煜伸出胳膊從她臉上輕輕掠過,握住了她放在床頭正在充電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