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昀沒想到清晨接到的第一個電話不是曾一代的,而是因他擅自向劇組請假而惱怒的袁薇薇。
“許昀,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足以解釋你瞞着我莫名其妙請假的原因?”
他撥弄着床頭的開關,還沒編好借口,曾一代的電話半途插了進來。
“不好意思,袁姐,我有電話進來了。”
他轉接曾一代的來電。
“她要開始報複你了,聽口氣好像是拿你現在的這個項目下手。”
曾一代聲音不太清晰,像是躲在某個角落捂着收音器打得電話。
許昀不難想到她昨晚是怎麼氣急敗壞,又半推半就接受曾一代,滿足欲望後頭腦再次清晰,開始着手慢慢收拾他這個半路逃脫的寵物狗。
他穿上外套起身,拿好昨晚就收拾好的幾個文件袋,帶着點調侃的語氣對曾一代說:“我滿足了你的心願,現在到這份上了,你不幫幫我?”
曾一代沉默了。
許昀确實幫了他,可他心裡也明白,許昀這麼做不是出自什麼互幫互助的兄弟情,而是衡量自己處境後做的順手人情。
他在許昀眼裡不過是一個替死鬼。
雖然他實實在在得到了利益,但改變不了整件事的本質是共赢,許昀提供了他想要的機會,他也替許昀做了不想做的事。
歸根到底,他壓根不欠許昀什麼。
曾一代将心裡話潤色後,流暢地解釋給許昀聽。
“我昨晚按你交代扮可憐說好話,都快算得上求,她才願意勉勉強強接納我,現在一切才剛剛開始,我不敢冒險替你說什麼話,你體諒體諒我吧。”
“哦。”許昀拖長的尾音透露出幾分嘲諷,将他的話總結為,“那就是不幫。”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曾一代裝似無奈,語氣卻驟然輕松。
許昀悶悶地笑了幾聲,聽不出來是什麼意味,曾一代頓了頓,直接挂斷了電話。
電話剛被挂斷,袁薇薇的電話便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
他對袁薇薇接下來的話有個大概預判。
無外乎是質問他做了什麼蠢事,罵他一兩句然後要求他去低頭道歉,自己則在一旁幫忙說好話,為了表誠意幹兩瓶酒。
袁薇薇的解決辦法聽上去很沒尊嚴,沒把人當人看,但身邊人都是這麼做的,久而久之,沒人會意識到不對。
哪怕他們心裡清楚地跟個明鏡似的。
許昀不是很想聽她唠叨,又擔心她會為他着急,想出些馊主意辦法折磨自己,猶豫半會兒還是接了。
“許昀!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得罪謝莉了?她現在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把你給換了,剛剛導演打電話過來找我了,你……”
“袁姐,你先别擔心。”
許昀正在穿鞋,手機放在一旁開着免提,袁薇薇尖厲的嗓音在他耳朵裡瘋狂逃竄,他有些受不住,出聲打斷。
“我不擔心?你這話還有臉說出口?我不擔心還有誰擔心你的前途啊?開機儀式剛過,你以為你會被無辜地換掉嗎?難道你有信心她不會往你身上潑髒水?”
他怎麼會不知道。
按謝莉的常規手段,估計是會瘋狂往他身上潑髒水,等網友被帶到節奏裡,她好給劇組一個借口順應民意換了他。
既給劇組帶來一波宣傳熱度,又能讓他身敗名裂。
有了這一出,後續哪個劇組想用他都得多思考一層。
風險系數大,網絡風評不好,還得罪了人。
最後的結果極大可能和封殺他沒什麼區别。
這樣的手段他這幾年見多了,無數個年輕男孩女孩都是因為不聽話而被封殺退圈,僅僅是退圈還算運氣好的。
倒黴的會碰到黑心公司,公司會讓他們簽下極度不平等的合約,一旦違約便會背負上巨額的賠償金。
要麼乖乖聽話,要麼違約背債。
因為現實的殘酷,選擇前者的占了大部分。
他們唯一的盼頭是等着合約到期,拿着這期間賺的錢快點隐入人煙,閉緊嘴巴好好過日子。
許昀系好鞋帶,向她承諾道:“給我一下午時間,我去解決。”
另一端的袁薇薇幾近崩潰,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好聲好氣道。
“你現在就聽我的,你乖乖待在酒店哪也别去,等着我來接你,千萬别蒙頭做自以為是的事情,别拉我的職業生涯一起下地獄t,答應我,好嗎?”
“袁姐,我要進電梯了信号不好,先挂了,再見。”
話音剛落一秒,袁薇薇就聽見手機裡滋啦劃拉的卡頓聲。
“許昀?喂!”
良久,她無助地閉上雙眼,任由身體滑倒在地面,在靜默中提前适應适應自己未來的職業生涯。
那是一片空蕩蕩,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許昀要知道謝莉在哪并不難。
如果她是真的想趕盡殺絕,他一定會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被封殺的,她壓根不會給他留一點點喘氣的機會。
曾一代能給他透信,說明謝莉還是出于私心給他留了條回頭是岸的路徑。
現在正在某處等着他給她乖乖認錯。
什麼換角隻不過是最後一個警告,想讓他在真正意義上吃一次苦頭。
讓他明白,想要在這個圈裡過得舒服,隻有躲在她的羽翼下這一條路,如果不聽話,他就會失去所有,成為沙灘中最渺小的一粒沙礫。
原理就跟訓狗一樣。
願意聽話就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聽話就趕出家門斷水斷糧,等狗餓急了,被教訓夠了,回頭自然對主人唯命是從。
方法很好。
可惜她用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