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喜彌沒有什麼理由不同意。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時,唐铛睨了吳晨一眼,吳晨尴尬地立在原地,使眼神向她求助。
周喜彌假裝沒看見。
吳晨前不久才惹唐铛不爽,這時候也不敢犟,認命留在原地,給了她們單獨聊天的機會。
殡儀館環境很好,火化間外還留出一片綠意盎然的花園供家屬喘息。
她們走到一片陽光下,唐铛臉上有了些皿色,第一句話是:“他說沒能跟你合作過一次,挺可惜的。”
“啊?”周喜彌有些吃驚。
“是也不是吧。”唐铛朝她抱歉笑笑,吃力地想了想,斟酌道,“他雖然嘴巴裡是這麼念,但我覺得不止。他可惜沒有跟你合作是一部分原因,沒能在自己生命的盡頭留下最後一部作品是另一部分原因。”
“可他不能當着我的面直說。”
唐铛似乎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瞬懊悔,迅速移開視線,往樹蔭下走去。
周喜彌不好追問,也不會安慰,隻能默默跟上她的步伐。
“你們那部電影原本是可以照常提上日程的。”唐铛神情平靜,“他确診肺癌晚期後不打算治療,想在最後一段時間拍好最後一部作品。他愛拍電影,他愛述說故事,電影是他熱愛的一切,他的所有心皿,其實現在算算,不化療的話拍好一部電影的時間也夠,但我那時打死都不同意。”
周喜彌拍了拍她輕微顫抖的肩膀,輕聲安慰道:“理解。”
男人很少把女人放在第一位,哪怕在死亡面前都會優先自己的熱愛。
而婦人愛的是男人的生命,隻要有一絲病愈的希望,就算再渺茫,她也不會輕而易舉放棄,而是像個披甲戴盔的勇士,鉚足了勁跟死神搶人。
他們都沒有錯,隻是看待事物的态度有所不同而已。
“可我現在後悔了。”唐铛看着她道。
“啊?”
周喜彌又驚訝。
“我想,我不該剝奪他人生中最後的快樂,讓他抱着遺憾離開。或許放手讓他拍完一部電影,滿足他最後的願望,讓他在生命盡頭能安安穩穩,心滿意足,沒有什麼痛苦的離開也是一件好事。”
“晚期的化療真的太疼了,太疼了。”
“我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越來越有氣無力,呼吸越來越艱難,連逗孩子的精神頭隻有短短幾分鐘,抱完孩子就得睡覺休息。跟我說話也都是強打精神,我常常勸他少說點話多休息,他不滿又沒什麼辦法,大半時間都是呆滞地躺在床上度過。”
“偶爾他刷到什麼地點,說适合拍電影,他想和我一起去考察一下,我太擔心他出意外了,沒一次答應過他。”
“其實那塊地方就在醫院旁邊,走過去十分鐘都不到,可到他走的那天,我都沒讓他看上一眼。”說到這,唐铛眼中已是淚光閃爍。
周喜彌從包裡遞過去紙巾,說:“其實也不一定,有可能導演更願意跟家人待在一起。”
唐铛擦眼淚的動作一頓,覆着悲傷水霧的雙眼看向她。
周喜彌繼續說:“我跟導演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電影黃了後,飯桌上導演沒跟我說一句關于電影的事,他說得最多的是您和孩子。”
“所以我并不覺得電影在導演心裡是一塊多大的遺憾,如果您放任導演去拍電影,我覺得導演也不一定會答應,更願意花時間多陪陪您跟孩子,和你們多聊聊天,多去看看别樣的風景。”
“您也知道張奧導演說不來什麼情話,說什麼想去看看什麼地方,其實更像不好意思邀您出去約會,才用電影當借口。”
聽了周喜彌的話,唐铛喃喃道:“我還以為他最愛的是電影。”
周喜彌沒接話。
其實這些也是她妄自推測的,她也不敢打包票是真是假。
回去的路上唐铛冷靜多了,跟她說起以後自己跟孩子的計劃。
“一定要出國嗎?”聽到唐铛要獨自一人帶着孩子待在國外,周喜彌問。
“嗯,手續都辦好了,國籍也過去了。反正在這裡我也沒有什麼相識的人,國外還人少安靜,不用什麼複雜的人情世故,我挺喜歡的。”
說到這,唐铛突然扭頭問她:“張奧跟你說過我和何寒的事,對吧?”
周喜彌模棱兩可道:“有說過一點。”
“那你覺不覺得我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選擇不同人當男朋友而已,不合适就換,合适就在一起,我覺得不算吧。”周喜彌斟酌道。
唐铛笑了,又問她:“你知道他去之前跟我說了什麼嗎?”
周喜彌搖搖頭。
“他要我帶着孩子回國找何寒。”
“啊?”周喜彌表情失控。
“你别誤會。”唐铛輕笑,“他的意思是我和孩子在國内的話,有什麼困難何寒能幫我。”
“哦,那導演說得也對啊。”
“是對呀,何寒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他肯定會照顧我跟孩子,但我哪有臉。”唐铛搖搖頭。
唐铛邊走邊說:“雖然你沒敢說實話,但在社會上的通用法則來說,我在沒有明确提分手的前提下跟另外一個人暧昧,産生感情和肉體關系,那就是出軌。”
“錯了就是錯了,找再多借口也是錯了。”
“何寒他大度是他的事,我已經這個年紀了,不能再自私了,心裡得有數,給自己以後多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