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她眼中滿是不解,“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傅家這個後生,成日裡滿眼都是你,看你如今這副樣子,心裡也定是裝着他的,既然如此,你們為何不能承認這份感情,名正言順地做夫妻?”
“為師年輕的時候,對董郎一見傾心,為了嫁與真心喜愛之人,甚至不惜名聲與他私奔,你這孩子,怎麼連我都不如?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敢愛敢恨便是,這麼扭扭捏捏是為何?”
程令儀歎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師父,人都走了,說這些又能做什麼?”
柳華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哼,你這副樣子,我看着憋悶,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程令儀站起來繼續搗藥,“我也不是後悔,隻是相處慣了,一想到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心裡有些怅然罷了。”
柳華搖頭,“你這孩子,平日多通透的一個人,怎麼對待感情卻這般膽怯呢?”
程令儀垂着眼幹活,“真金不怕火煉,可人心易變,我不知道他是否能承受得起這份考驗。”
柳華不再勸,轉過身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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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正月底,程令儀收到從京城送來的信。
傅玖在信上說,他于幾日前到達京城,已在工部侍郎李大人家中安頓妥當,萬事皆安,問她們好。
程令儀心裡踏實了一些,把江氏母女三人的囑托寫于紙上,給他回了信,自己卻沒留什麼話。
這半個月以來,妙手堂一日比一日忙,女郎中開醫館的事,也在府城傳開了。
衆人先是嗤之以鼻,但知道開醫館的人是那位傳說中的女神醫之後,質疑和罵聲又變成了一片敬服的聲音。
每日登門問診的不下數十人,因而,柳華師徒十分忙碌。
二月二,龍擡頭。
這日下雨,醫館中倒是沒什麼人,難得的清閑。
柳華在後堂小憩,程令儀獨坐窗前,燒了一壺熱茶,一邊看雨,一邊喝茶。
醫館裡沒人,所以靜悄悄的,倒是能聽見一些外面的動靜,尤其程令儀又坐在窗口,将一段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先是男人的聲音,“……咱們已經耽擱了這麼多時日,貴人交代的事卻還沒辦,若是後面問罪下來,該如何是好?”
緊接着是婦人略帶不滿的語氣,“辦什麼辦?她再是貴人,難道還能比咱們兒子的命更重要?”
“可貴人若是怪罪,我們如何承擔得起?咱們大兒子還在她手底下做事呢!”
“孩他爹,你怎生這般慫包?貴人隻說讓咱們辦事,又沒規定期限說什麼時候辦好,如今老二病得厲害,咱們回來都快一個月了,卻還是沒能找到一個能給兒子治病的郎中,哪還有心思去給她辦事?唉,這麼大的永甯府,眼下竟然還淪落到要來找一個女郎中,我看你也是失心瘋了,若不是你硬拖着我來,我才不相信一個女人醫術能有多好……”
男人歎氣,“來都來了,總得進去看看吧,你說得對,老二的身子是拖不得了。”
後面沒了聲音,響起一陣腳步聲,應該是他們往進來走了。
一轉眼,門口果然進來了一對中年夫婦,看清兩人的面容後,程令儀微微一愣。
那婦人竟是上次她在靈泉寺廟會上覺得眼熟的人,那個男人看着也有些似曾相識,這種感覺還從未有過,程令儀覺得很不尋常。
她看着兩人的同時,夫婦倆也看見了她。
婦人看清她的模樣,轉身就要走,“竟然是她?孩他爹,你瞅瞅她的年歲,像是能給人看好病的樣子嗎?一個年輕女子,開這麼大間醫館,也不知是做什麼勾當的,虧得外面還傳得有鼻子有眼,我看都是被騙了!”
男人也有些遲疑,猶豫着說:“來都來了,給咱們指路那人将她說得那麼邪乎,一口一個女神醫,或許人家真有些什麼本事也說不定,要不還是先請回去給老二瞧瞧病吧?”
婦人皺眉打量程令儀許久,“你果真是郎中?”
程令儀點了點頭。
婦人眼中滿是懷疑,“那我問你,我兒子得了惡疾,高燒不止,偶醒偶昏迷,髒腑裡劇痛,你可有法子治?”
程令儀卻沒有答話,她盯着婦人的臉,熟悉的感覺愈來愈烈。
她一手支着額頭,腦海裡搜尋着已經許久沒碰過的原身的記憶,一張張面孔劃過,程令儀終于将面前的這夫婦倆,和原身記憶中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他們……
是她的爹娘,程興和黃氏。
程令儀目光沉沉地盯着兩人,失蹤近一年的爹娘又突然出現,她心裡卻并不高興。
婦人見她久不說話,不滿地道:“你怎的不吭聲?虧得别人還把你叫作神醫,我隻不過問了你兩句話,你連答都答不上來,莫不是個騙子?”
程令儀靜靜看着她,問:“你們不認識我?”
婦人嗤了一聲,“好大的臉!我們為何要認識你?别人受騙信了你的鬼話,我可不會上這種當,哼,我看你就不像是神醫的樣子!”
她抓着丈夫的胳膊就往外走,無比氣憤地道:“趕緊走吧,讓你别信别信,你偏不聽,這下好了?白跑一趟!”
男人卻有些不甘心,回頭問道:“女神醫,你真的沒法子治嗎?”
程令儀搖頭,“我治不了,你們下次别來了。”
婦人更是冒火,怒道:“你聽聽她說的話!真是個女騙子,我非得去官府告她不可!”
男人歎氣道:“行了,别嚷了,兒子的病要緊,還是先趕緊去找别的郎中吧。”
兩人走後,程令儀陷入沉思。
他們養大她一場,如今再相逢,竟然都沒有認出她來,她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不過一想也是,這一年來,她又是減重,又是中毒患病,瘦了好幾十斤下來,跟以前那副肥蠢的樣子已經截然不同,也難怪他們會認不出自己。
隻是,她有些想不通,原本已銷聲匿迹的程家人,為何又突然出現?
程令儀心裡莫名有些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