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又是兩日過去,轉眼就到了冬月最後一天。
這日上午,陽光透過窗棂照進來,映在程令儀臉上,投出一片格子狀的陰影,她長睫微微顫動兩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冬日的陽光雖然溫煦,可她久未見光,不由得眯了眯眼,緩了一陣,才能看清面前的景象。
入眼是一個背影,他正在整理矮桌上的花瓶,花瓶裡插着一捧梅花,顔色嬌豔欲滴,是她院子裡的朱砂梅。
他似乎是想把梅花擺弄得更漂亮一些,調整了許多個角度,卻都不滿意,索性又拿起剪刀修剪枝杈。
他眼神沒看程令儀,所以不知道她已經醒了。
程令儀正好肆無忌憚盯着他的側臉瞧,明明是熟悉的模樣,可那張原本清俊的容顔,此刻卻一臉亂糟的青色胡茬,眼底也泛着青黑,滿是憔悴,與之前的意氣風發截然不同。
程令儀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人豁然回首,定定地望着她,眼裡迸發出喜意,“令儀,你終于醒了!”
程令儀笑笑,揉了揉還有些昏沉的頭,掙紮着要坐起來,傅玖忙扶起她,在她身後墊了兩個軟枕。
“我睡了很久嗎?”她問。
回想起這幾日,傅玖眼中是一抹掩飾不住的悲傷。
他還沒說話,就聽錢郎中接話道:“五天,你說久不久?程丫頭,你要是再不醒,這小子隻怕就要跟我鬧将起來了。”
傅玖前幾日還聽從錢郎中的吩咐,隻白天過來照顧程令儀,可見她久久不醒,索性便賴在這裡不肯走了。
程令儀沖他笑了笑,“辛苦你照顧我了。”
又看向錢郎中,“那人說給我吃的是必死的毒藥,錢老,我這條小命,多虧您幫我救回來了。”
錢郎中捋了捋須,“倒也不能算是老夫救了你。”
程令儀有些驚訝地問:“錢老,不是您,難道還有别人?”
錢郎中搖搖頭,“總歸你沒事了就好,這些細枝末節老夫日後再跟你解釋,不過也得虧你催吐及時,沒有完全将藥丸吸收,不然那可真是神仙難救,你這丫頭,也不知在哪招惹了這樣狠心的仇家,日後可得多多注意些才行,不然老夫哪救得過來?”
沒說兩句,他就開始吹胡子瞪眼地教訓起來。
程令儀想到她昏迷前發生的事,忙問:“傅玖,是蘇青麥讓人将我抓走的,她被人刺了一劍,現在怎麼樣了?”
傅玖說:“那一劍是緻命傷,她已經死了。”
“死了?”程令儀皺起眉,“她屢次想害我性命,雖然是罪有應得,可她死了,我如何能知道究竟是誰要害我?”
傅玖臉色也沉了沉,說道:“這個案子我也在跟進,蘇青麥的死是個疑點,刺死她的兇器還沒有找到,仵作也證實了她是他殺,而非自殺,令儀,你這麼說,難道是知道害你的人不止有她?”
程令儀點了下頭,将當天的事情緩緩道來。
“那兩個黑衣人原本是沒有露面的,見蘇青麥失手後才出來,如果我不曾挾持蘇青麥,我被毒死,蘇青麥恐怕也會被人僞裝成畏罪自殺,那麼這件事便沒有人能想到,竟然還有别人摻和進來,可究竟是誰,要費這般心思來害我?”
傅玖眼神幽暗,“那日,葉姑娘及時趕到,早早命人去報了案,與趙俊對接的那四個劫匪倒是都抓住了,他們是城外幾十裡外一座山頭的山匪,永甯府治安嚴緊,他們不敢四處作惡,潦倒之下才到城中做一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後來被蘇青麥找到,收了她的錢替她辦事,但也隻是負責将你擄走,并沒有别的線索。”
程令儀歎了口氣,“隻能從長計議了。”
傅玖沉聲道:“我一定會查出究竟是誰要害你,不讓你白白遭了這種罪。”
程令儀微微笑了笑,“不急,如果真的有人要我死,見我無事,難保不會再次出手,多多防備,總會揪出幕後之人的,不過現在我還有一事比較好奇,蘇青麥死了,你t可知傅磊是什麼态度?”
蘇青麥在府城一直是和傅磊在一起的,她謀劃了這樣的事,難道傅磊就沒有察覺?
或者說,他也參與了其中?
傅玖神色微冷,“我也懷疑他,但以他的實力,斷然拿不出這麼多錢财來買兇雇人,而且我去問他時,他将責任推得一幹二淨,說他已經很久沒見過蘇青麥,根本不知道她做的事。”
“他撒謊!他把蘇青麥藏在府城,竟然還說沒見過她?”程令儀怒聲道。
傅玖點了點頭,“若是這樣的話,蘇青麥突然手握一大筆銀子,又安排布局這些事,我也不信他沒察覺,很可能就和上次一樣,他也參與其中,卻讓蘇青麥動手,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讓人揪不出他的錯處。”
程令儀喃喃道:“反正這件事不管跟他有沒有關系,他都不是幕後主使,一定還有另一個人。”
傅玖神色凝重,“我會盯緊他,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什麼線索。”
程令儀慢慢點了點頭。
她的毒解了,自然也不用再住在回春堂,休息一陣後,就被傅玖接回了梅園。
江氏母女三人見了她,全都哭得淚眼婆娑。
程令儀中毒之後,短短五天又消瘦了一圈,面色蒼白不說,說話間還稍稍有些氣喘,原本康健的人變成這般,可把她們都心疼壞了。
江氏和傅珊哭得含蓄,傅瑤卻是直接抱住程令儀的大腿,将鼻涕眼淚哭了她一身。
程令儀經曆了一場生死,真兇又未找到,心裡本還有些憂慮害怕,此刻被她們幾人圍在當中,才覺得心裡又漸漸暖了起來,仿佛有了依靠似的。
江氏眼睛紅腫,可見這幾日是沒少哭的,追着她問‘疼不疼、餓不餓、渴不渴’這些話。
程令儀說餓,想吃鮮肉馄饨,她便立馬去了廚房。
傅珊啪嗒掉着淚,原本在外已經獨當一面的傅老闆,此刻卻又露出一副委屈後怕的神情,緊緊地盯着程令儀,似乎生怕她會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