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錢郎中斜了她一眼,接過吃食慢慢吃了起來,“算你還有點良心。”
程令儀十分自覺地站到一旁,為他打起了扇子。
錢郎中吹着風,吃着冰爽的涼粉,面色總算好看了一些。
擡眼瞧見她額頭上的薄汗,心腸也軟了下來,揮揮手道:“天熱,你剛忙完,也坐着歇歇吧。”
程令儀依言坐下,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樣。
錢郎中心中便是再不滿,此刻也說不出埋怨的話了,隻無奈道:“程丫頭,你身懷絕技,又心有慈悲,好好學醫日後必成大器,又何必沾染上一身的銅臭味,憑你的本事,難道你還怕養活不了自己?”
他悠悠歎道:“老頭子我也不是攔着你賺錢,隻是學醫不易,需得專精,你又是女子,知道頂着名聲走上這條路有多難,若你能在醫術方面有所造詣,造福的又何止是病患,那些被生計所困的女子,亦可以你為燈,多一條出路……”
程令儀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感慨道:“世人大多待女子苛刻,錢老卻能體諒t女子的艱難,實乃一片仁愛之心。”
錢郎中捋了捋胡須,“若非世道不公,世間的出色女子應該多的是,比如你,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藝,有幾個郎中能做到像你這般?老夫還有一位故人,醫術才華不在我之下,隻可惜被女兒身所累,一生傷痛凄涼……唉,不提了。”
他蒼老的面龐上滿是傷感,一時靜默無言。
程令儀斟酌道:“錢老的意思我明白,醫術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又有幸得您教導,我定會把這條路堅定地走下去,但同時我也是個俗人,需要财富和權勢,有了錢和權,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笑了笑,“您剛才說我可以做給别人指路的燈,這話目前我還不敢應,但既然我來世上一遭,便也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您說學醫不易,我可以開辦學堂專門傳習醫術,您說女子艱難,我便招收女弟子……世道不公,但我相信,我們的價值一定會被人看見。”
她面帶微笑地說出這番話,并沒有多麼激昂,但卻莫名讓人相信,她能做到。
錢郎中眼中滿是贊賞,“好,沖你這番話,老夫便等着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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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六月。
春和樓經過這段時間的歇業修整,各處都完善的差不多了,程令儀和葉茵茵在樓中做最後的檢查。
望着模樣大變的春和樓,程令儀也忍不住心生感歎。
“當真是大手筆,茵茵,沒想到我說過的,你都做到了。”
如今春和樓,除了從外面看還和以前一樣,裡面的布局幾乎全部翻新。
葉茵茵得意一笑,“的确是大手筆,程姐姐,不瞞你說,我剛開始照着你說的話去修整時,心裡也是存着疑慮的,在一個将要倒閉的酒樓上耗費這麼大心皿,害怕白費功夫,但如今完工,我算是徹底相信了你的話,哪怕這次動工花再多的錢,咱們也一定能掙回來!”
程令儀笑了,“短短數十天功夫,就把這裡改造成這樣,也隻有你能辦到了,葉東家,想好什麼時候開業了嗎?”
葉茵茵點頭,“六月六,大吉,宜開張,程姐姐,我已經按照你所說的,把請帖都散發出去了,如今萬事俱備,隻等客來。”
程令儀微笑點頭,“好。”
她也想知道,她絞盡腦汁為春和樓制定的方案,究竟能不能起死回生。
兩人在樓中轉悠,李貴忽然找了過來,恭聲道:“姑娘,程娘子,門外來了一位姓傅的公子,說是來尋程娘子的。”
程令儀一愣,這才記起,昨晚傅玖好似說過今日要來府城。
隻是,他這會兒來找自己做什麼?
她匆匆下樓,一眼便看見正在大廳閑逛的傅玖,不由笑問:“覺得如何?”
傅玖回首,看向她的目光裡滿是欣賞之意,“新奇雅緻,是一個難得的好去處。”
程令儀笑起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語氣中帶了一絲得意,“把這些布景揉在一起,可費了我不少心思。”
傅玖微笑颔首,“你想的點子,總是好的。”
葉茵茵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忍不住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程令儀。
“程姐姐,這位是?”
程令儀臉色蓦地一紅,“呃……他是我相公。”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介紹傅玖,不由十分難為情。
葉茵茵向傅玖颔首緻意,“傅公子有禮,早聽程姐姐提起過你,說你是一位謙謙君子,今日得見,果真一表人才。”
傅玖微微欠身,淡然道:“葉姑娘謬贊。”
葉茵茵見他雖衣着普通,但動作間自有一番風骨,不由悄聲在程令儀耳邊道:“程姐姐,姐夫不但長得好看,氣質也上佳,不愧是你選中的人。”
程令儀瞪了她一眼,紅着臉道:“少打趣我!”
她平日總是泰然自若,鮮少有這般羞惱的時候。
葉茵茵樂了,越發來了勁頭,指着傅玖手中的籃子小聲道:“你瞧,姐夫手中拎的似乎是楊梅,這個季節的楊梅最甜,他定是專門給你買的,果真體貼入微!”
程令儀佯裝淡定,卻伸手擰了一把她的胳膊。
葉茵茵吃痛,這才閉嘴,眼神埋怨地看着她,似乎在怪她下手重。
傅玖有些疑惑,不知兩人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也不知程令儀的臉為何那麼紅,便問道:“令儀,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舒服嗎?”
程令儀連忙搖頭,“沒有,天氣太熱了而已,對了,還沒問你,你怎麼來這找我了?”
傅玖溫聲道:“我辦完事,想去食攤接你一起回去,珊珊說你來了這裡,我便過來了。”
見她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籃子。
又說:“我記着你愛吃果子,瞧見街上的楊梅極好,便買了一筐。”
葉茵茵沖着程令儀擠眉弄眼,一副被她說中了的神情。
程令儀沒理會她,葉茵茵也識趣,便道:“程姐姐,我還有一些事要叮囑李貴,就不打攪你們說話了。”
說罷她便上了樓,站在樓上遠遠望了兩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