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她虛弱地靠在椅子裡,說話聲也輕飄飄的,可周身散發出的氣勢卻讓人無法忽視。
程家三人似被唬住了,滿臉警惕地縮在一起。
尤其是程宗旺,見到程令儀這副樣子,竟有些不敢擡頭直視,哆嗦着往黃氏身後擠,嘴裡還念叨着,“像,太像了……”
黃氏被兒子的話影響,此刻也越發覺得,眼前的女郎中與那位神似。
但她已來不及思考許多,因為石安已向着他們來了。
三人被逼得退到牆角,再無可退之處。
眼前的年輕小夥看着比自家兒子大不了多少,也不甚壯實,可剛才他舉起石闆砸地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印在了他們腦海中。
黃氏想象若自己也被這麼砸上一下,隻怕是小命不保,當即急得大叫:“他爹,旺兒,你們知道什麼,倒是趕緊說呀!這女人是個黑了心肝的,找來這麼多人圍堵咱們,若不順着她,隻怕咱們今日真的要吃虧!”
程興眼中滿是猶豫,還是不肯開口。
程宗旺病才剛好,受了這番吓唬,臉色已經刷白,撐不住說道:“這……這是醉芳齋的香囊。”
他們果然知道!
程令儀沉下一口氣,緩緩抓住椅子扶手,問道:“醉芳齋是什麼地方?”
“是……”程宗旺瞟了自家爹娘一眼,“是青樓。”
聞言,黃氏臉色一變,也不顧有旁人在場,罵道:“旺兒,你年紀還這般小,怎麼能去青樓,傷了身子可怎麼好?”
程宗旺垂着頭,指了指程興,眼一閉說:“我、我沒去,我是聽爹說的……”
黃氏頓時怒不可遏,滿臉煞氣地盯着丈夫,“你何時又瞞着我去過青樓?好哇程興,你個泥腿子出身的腌臜貨,就算身上有了點銀子,也隻不過是給貴人跑腿辦差的奴仆,憑你也配學人家狎妓充恩客?我呸!你就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
程興瞪了兒子一眼,頗為頭疼地辯解說:“醉芳齋的名聲,滿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也是聽别人說的,不成嗎?”
黃氏當然不信,還待要吵。
程令儀拍了拍椅子扶手,冷聲道:“都住嘴,我不是來聽你們吵吵的!”
程家夫婦倆這才悻悻住了口。
程令儀又問:“什麼樣的人,才會得到這個香囊?”
程興神色有些躲閃,黃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倒是說啊!想害了我們母子不成?”
程興無奈,思索一番才說:“我也是聽說的啊,醉芳齋是京中極有名的一家青樓,這種香囊是裡面的姑娘每人都有的,若是她們有心儀的恩客,便會把香囊送給他,以求下次再能歡好……”
黃氏臉色鐵青,拳頭如雨點般往丈夫身上砸去。
“你個殺千刀的!知道的這麼清楚,還敢扯什麼是聽别人說的?我看你就是背着我去過!”
程令儀神情一冷,睨了他們一眼,兩人這才噤聲。
“還有什麼?”
程興連忙搖頭,“沒了沒了,我知道的就隻有這麼多!”
程令儀見他神情不似作假,話音一轉問道:“你們不是約了車馬上京嗎,約的是何時何地?”
黃氏瞪着她,“你想知道的,我們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要做什麼?”
程令儀笑笑,又恢複了和氣的神色,“耽擱你們這麼長時間,我隻是想送你們一程罷了。”
不親眼看着程家人離開永甯府,她心裡不安。
黃氏本不情願,可有石安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又沒膽子硬來,隻好進了程令儀帶來的馬車。
程令儀與葉茵茵坐在一起。
葉茵茵見她一直愁眉不展,輕輕握了握她的手,“程姐姐,這幾人既然知道香囊的來曆,說不定還能套出點什麼别的有用的消息,難道就這麼放他們走了?不如我尋個名目,讓舅舅把他們抓起來好好審問一番!”
程令儀輕輕搖了搖頭,“府尊大人向來秉公無私,對我已是多有照料,他們并未犯事,還是不要給府尊大人添麻煩了,而且這次的事,應當跟他們沒有關系。”
程家人與殺手的消息并不互通,應該不是同一路人。
隻是,眼下已能确定,殺手是從京城來的人,那京城裡究竟是誰想殺她呢?
程家夫婦帶她去京城,到底想做什麼,上次說的交差,又是向誰交差?
程令儀心裡忽然有些猶豫。
似乎隻要揪住程家人不放,就能摸出更多真相,可她真的要這樣做嗎?
一旦暴露出身份,她就沒法像現在這般輕易地把程家人送走,回歸到自己的生活裡,可若不這麼做,線索就會再次斷掉,連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保不齊下次還會遭到這般暗殺……
程家人、京城、殺手……
諸多謎團攪在一起,程令儀隻覺得心裡亂得慌,她到底該怎麼做,還應不應該查下去?
兇口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她面色痛苦地捂住傷口。
葉茵茵低頭一看,隻見程令儀兇口洇出一團皿色,淺杏色的衣裳轉瞬染得绯紅,她勃然變色,驚聲道:“傷口怎會又流皿,難道是裂開了?程姐姐,我馬上送你回去!”
她用力敲了敲車門,“快,回妙手堂!”
車夫一個急刹,調轉了車頭。
程令儀在車廂的木壁上撞了一下,面色更白了幾分,葉茵茵大怒,向外罵道:“你是怎麼駕車的?不知道車裡有傷患嗎,傷了程姐姐,仔細我要你們好看!”
程令儀靠在她懷裡,不發一言,心裡還在盤算,到底要不要放程家人離開?
半晌,她做出決定,擡起頭說:“茵茵,那三個人……”
葉茵茵看着她蒼白的臉,急得淚在眼眶裡打轉,點頭說:“程姐姐,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一定會辦好,我會叫人盯着他們出城,你……你别操心這些了,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回去找柳夫人。”
兩輛馬車,一輛往城外馳去,一輛快馬加鞭回到妙手堂。
柳華一見徒弟這副樣子,什麼話都沒說,連忙施針止皿,又給程令儀嘴裡塞了一顆固氣的藥丸,忙活好半天,才将傷勢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