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她眉頭緊皺,眼中滿是嚴肅。
葉在洲忽而覺得自己的這副樣子有些可笑,漸漸冷靜下來。
盡管他不想配合,但面對那雙緊盯着自己的眼睛,還是搖了搖頭,“不疼。”
程令儀順着他的腿骨一路往上,直摸到胯骨,葉在洲才漸漸有了一些知覺。
兩人一問一答,畫面竟是出奇的和諧。
常發都驚住了,往日公子看郎中時,可是一句話都不肯多說的。
葉在洲心裡也很詫異。
他不說話,是不想面對那些郎中或惋惜或遺憾的眼神,不想被别人判定成一件修不好的器物,仿佛隻要他不開口,那些人說的就不是自己。
可程令儀卻有些不一樣,她看傷似乎就隻是在看傷,沒有情緒,冷靜得可怕,也不下達任何定義。
她讓葉在洲覺得,自己這副殘破的身體,好似也沒有那麼糟糕。
程令儀檢查了一番,站起身對葉茵茵道:“茵茵,輪椅不方便,我需要你哥哥躺着,才能給他檢查腰上那處舊傷。”
葉茵茵看向自家哥哥,見他點了下頭,便吩咐道:“常發,回屋。”
回到房間,葉在洲躺平在榻上,程令儀又細細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t,而後就一直若有所思地坐着。
葉茵茵忍不住問道:“……程姐姐,怎麼樣?”
葉在洲也從榻上扭過頭,看向她們。
程令儀沉吟道:“葉公子腰骨的斷裂傷的确沒有好全,應該是碎骨壓迫到經脈才導緻的癱瘓,我可以開刀将腰骨複原,但受損的經脈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恢複的,不過,隻要慢慢有了知覺,好生将養着,總歸會比現在強上許多。”
葉茵茵面上一喜,忙追問道:“程姐姐,也就是說,我哥哥的傷你能治對嗎?”
程令儀點了點頭,“我能将傷治好,但經脈隻能慢慢療養,行針、推拿、用藥都能助其恢複,這些我不擅長,你們可以找更有經驗的郎中。”
聽到說哥哥的傷能治,葉茵茵一瞬間心神恍惚。
愣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那,那我哥哥……什麼時候能站起來?”
程令儀搖搖頭,“這我就說不準了,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幾年……茵茵,你要明白,葉公子是積年舊傷,急不得的。”
葉茵茵喜極而泣,一把抱住了程令儀。
“程姐姐,我知道,我就是太高興了,除了你,從來沒有人給過我們這樣的希望,隻要哥哥能好起來,多久我們都能等!”
程令儀拍了拍她的背,調笑道:“還好我沒令你失望,不然我都不知怎麼哄你了。”
葉茵茵破涕為笑,“不會的,程姐姐,你可是我押中的寶。”
程令儀看向榻上的人,輕笑着問:“葉大公子,你現在可還想聲讨我?”
葉在洲心神俱震,還沉浸在她們的話裡沒有回過神,并沒聽見這句問話。
程令儀搖搖頭,對葉茵茵叮囑道:“茵茵,開刀的事有四五成風險,這事兒你先和你爹娘好生商議一番,我也需回去做一番準備,向錢老請教一些問題,就先告辭了。”
人走後,葉在洲才仿若夢呓般地問道:“茵兒,她說的是真的嗎?”
葉茵茵上前坐在榻邊,“哥哥,當然是真的,程姐姐絕不會說假話!答應我,别再放棄自己了好嗎?”
不知為何,葉在洲眼角隐隐有着濕意。
他不願給自己希望,可想着那人堅定的語氣,心裡竟也忍不住期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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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在洲癱瘓了兩年,看過的郎中不下百人,都無人能治好他的傷。
如今遇上程令儀,才有了幾分恢複的希望,葉淳和周氏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俱都欣喜若狂。
葉淳甚至拖着病體,讓葉茵茵帶着他和夫人親自來拜訪了一次程令儀。
葉家的家主和夫人親臨作坊,這是令程令儀沒有想到的,不過有葉茵茵作陪,葉淳夫婦對程令儀又全是感激,見面時倒并不怎麼拘束。
程令儀體諒他們心急,便把生意上的事暫且擱置,每日大多時間都在回春堂,一心和錢老探讨給葉在洲治傷的方案。
方案敲定,開刀治傷的日子就定在了六月二十五。
眼下是六月二十,還有五天時間,這五天便由錢郎中親自給葉在洲調理身體,以便用最好的狀态迎接手術。
六月的天氣,上午還晴空萬裡,下午就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
程令儀這幾日都在給葉在洲研究治傷的法子,難得閑下來,一下午的時間,便都坐在窗前看書觀雨。
說起來,她也有好幾天沒回傅家了。
傅珊在食攤做買賣,每日都要來作坊取貨,她時時都能見到,就是不知道江氏幾人還好嗎……
在一起時不覺得,如今她一個人住着,倒還有些想念起在傅家時的熱鬧溫馨。
不過她暫時也沒法回去,隻想着等手上的事了了,再回家看看他們。
一場雨下到晚上都沒停,伴随着雷鳴聲陣陣,豆大的雨滴砸在瓦片上,簡直聲勢駭人,程令儀一晚上都沒睡好。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被一陣拍門聲驚醒,仔細一聽,門外似乎是春草的聲音。
她忙下床,剛一把門打開,春草就急急地道:“東家,您相公來了,就在作坊外面站着,他也不知來了多久,是庫房漏了雨,幾個做工的人連夜起來修補屋頂,才看見外面有人,他大半夜過來該不會找您有什麼急事?您快去看看吧!”
春草之前見過傅玖來作坊,所以認得他是誰。
程令儀匆匆穿好衣裳,接過她手裡的雨傘和燈籠,“我出去看看,你回去睡吧。”
她心裡有些亂,這都半夜了,傅玖怎麼會突然找過來,難道真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她小心地護着燈籠,一路往外走去。
來到外院,迎面遇上幾個工人,都恭敬地朝程令儀行禮。
“東家,屋頂已經補上了,就是……您相公他還在外面站着,我們請他進來避雨,他也不理會。”
程令儀揮了揮手,“辛苦了,你們歇息吧,他是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