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的瞳孔有一瞬間的緊縮，抱着星星的手也不自覺的收緊。

　　臉色似乎都蒼白了下來，下颚線繃緊。

　　莊蕊沒有注意沐之的臉色，她往那邊看過去，呦了一聲：

　　“大佬已經來啦，啧，看導演這樣子，真夠舔的。”

　　倒是星星注意到了沐之強烈的情緒變化，擔憂的伸出小手摟住了沐之的脖子，軟乎乎的臉頰和沐之貼了貼：

　　“姐姐，怎麼啦？”

　　小孩奶呼呼的聲音将沐之從心裡泛起的那些皿紅的惡念拉出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帶上了墨鏡，擋住了自己幾乎無法控制的眼神：

　　“沒怎麼，回去吧。”

　　她轉身往酒店樓上走，莊蕊有些驚訝地看向沐之：

　　“怎麼，不去趁機會打招呼混臉熟，沐之，這不像你啊。”

　　來者可是政界有名的大佬，再成功的商人在他的面前也會伏低做小。

　　沐之這種隻要碰到機會就會往上爬的黑蓮花，很少會對此視而不見。

　　沐之腳步頓了頓，回頭甜甜笑了一下：

　　“當然要打招呼混臉熟，但不是現在，今天沒化妝，明天再好好出場。”

　　莊蕊點點頭，沒覺得哪裡不對，朝着沐之擺擺手：“那你早點休息，小孩也需要多多的睡眠哦，别讓星星跟着你熬夜。”

　　星星摟着沐之的脖子，看着沐之嘴角豔麗的笑意，忽然擡手戳了戳沐之的嘴角：

　　“姐姐不想笑。”

　　上一次看到姐姐這個笑容的時候，還是她剛見到姐姐的時候。

　　星星擔心起來，努力看向沐之，試圖在她身上找到什麼危險的迹象，又或者找出四姐姐和剛剛那個人有什麼過往。

　　但是星星什麼都沒有看到。

　　那隻有一個可能——四姐姐和那個人從未有過交集，所以她看不到。

　　但是四姐姐為什麼會這樣呢。

　　“四姐姐不開心……”小孩的手指又軟乎乎往上爬，拿掉了沐之的墨鏡。

　　星星看到沐之雙眼的時候，吓了一跳。

　　她的眼睛竟是紅的。

　　星星慌了：“姐姐，姐姐怎麼了！”

　　她摟住了沐之的脖子，忽然覺得恐慌，像是姐姐下一秒就要離開自己了。

　　沐之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将自己的情緒壓下去。

　　不僅僅是因為怕吓到星星，更主要的是，她若是看到那人就情緒波動這麼大，怎麼接近他？

　　沐之笑了起來，蹭了蹭星星的小臉：

　　“姐姐沒事，隻是有灰塵進到眼睛裡面了。”

　　小孩心疼地湊過來：“星星幫姐姐吹吹。”

　　她撅起圓乎乎的小臉，小心翼翼對着沐之的眼睛吹了兩下。

　　這兩下過于柔軟，像是吹到了她的心裡，沐之喉頭哽得發疼。

　　在濃烈的恨意和被治愈的矛盾中，她覺得自己的演技快要把持不住了。

　　她打開房門，轉移了話題：

　　“好啦，我們該一起洗澡了。”

　　星星被沐之待到了大大的浴室裡，蒸騰水汽和四姐姐溫柔的動作，很快就讓小孩暈乎乎了。

　　在被擦幹頭發抱上床之後，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的星星還不忘了提醒：

　　“姐姐……記得吃藥，不要熬夜……”

　　小孩的臉柔軟紅潤，沐之俯身輕輕親了她一口：“好。”

　　房間裡的燈暗了下去，沐之聽着身邊小孩清淺的呼吸聲，閉上了眼睛。

　　當然不會熬夜，她還要養精蓄銳呢，不然明天，怎麼工作？

　　可惜，她難得的失眠了。

　　那張臉一直在她的腦海裡，冷笑的，嚴肅的，貪婪的，莊重的……

　　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到現在還是保養的很好，不愧是上位者。

　　所以她即便是從未在現實中見過他，也一眼認了出來。

　　師宏斌，師宏斌……

　　她在心頭念着這個名字，直到口腔内滿是皿腥味。

　　她的媽媽，那個三十年前最明豔的傳奇女星夏玲燕，堕落成了一個女瘋子的罪魁禍首。

　　就是這個備受尊重的男人。

　　當然，罪魁禍首不止這一個。

　　沐之也不是在她媽媽的口中知道這個名字的，而是很小的時候，她無意中翻出了一個影片。

　　那時候她被媽媽打得遍體鱗傷，聽着隔壁媽媽的慘叫，面無表情的打開了這個錄像帶。

　　然後她就看到了地獄。

　　肮髒可怕的畫面，女人絕望驚恐的臉，滿臉的淚水，鮮皿，男人們的笑聲。

　　“大明星這個樣子真性感。”

　　“這個能塞進去嗎？試試……”

　　“别哭啊，笑一個，又不是不給你好處。”

　　“繩子和夾子給我……真不錯。”

　　“都錄下來了，記得帶回家看，乖點。”

　　“你知道父母在我旗下的養老院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放松點。”

　　視頻剪輯過，男人的臉基本上都被剪下去了，可是夏玲燕的臉和身體是那麼清晰。

　　小時候的沐之發着抖，去廁所吐了三次，卻硬生生将這個錄像帶看了好幾遍。

　　大概是這些男人笃定夏玲燕不敢将這個影片放出來，所以剪輯的時候也沒有那麼仔細。

　　還是讓眼睛幾乎貼到屏幕上的沐之，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幾張臉。

　　其中最清晰的，就是師宏斌。

　　沐之将這張臉死死刻在了心裡。

　　與此同時，伴随着這張臉的強烈的嘔吐感，也像是應激一樣，讓她有生理性的胃部痙攣。

　　後來，她也在屏幕上很多次看到這個男人。

　　原來他是她難以觸碰的上位者，他在鏡頭下微笑，發言，捐贈物資，走到哪裡都被人供起來。

　　他玩弄過的女星，在貧民窟半瘋，靠着身體養自己和女兒，在深夜尖叫着哭泣。

　　當時的沐之還不叫沐之，她甚至沒有名字。

　　媽媽不讓她出門，偶爾會盯着她那張臉看，然後掐上她的脖子，刀尖在她的臉上遊走。

　　“你太美了，是罪。t”媽媽會這樣說。

　　她被關在家裡，直到夏玲燕去世。

　　夏玲燕身上的病太多，死的時候很多肌膚已經潰爛。

　　沐之将她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沒有哭，隻是吃了一口媽媽的骨灰。

　　“我會爬上去的。”嘴裡滿是嗆人的苦澀，她站起來，一步一步，第一次走出了院門，走出了貧民窟。

　　沐之是她随意給自己取的名字，毫無意義，但是出道之後，很多人喜歡，還以為是藝名。

　　沐之總是會摸着自己的臉，看着鏡子。

　　她有一點像夏玲燕，但比夏玲燕還要美，她想，果然這張臉，是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