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從來都是軟乎乎，沒有脾氣的小孩子。

　　她似乎對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接受的态度。

　　任人捏扁搓圓，都是甜甜笑着。

　　被兇了，也隻是難過一小會會，很快就會好，也不需要哄。

　　殷甚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小孩的時候。

　　他對她不假辭色，冷漠生硬，即便是那些貪婪又瘋狂的追求者，被他這樣多看兩眼，也不敢貼上來了。

　　但是星星沒有後退哪怕一步。

　　她不像太陽那麼熱烈，而是漫天的星河，一點一點包圍着，光芒不知不覺就灑落在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殷甚忽然發現，他和星星在最開始的時候，一直都是星星在往前，在朝着他的方向走。

　　他冷漠，後退，排斥。

　　後來終于面對自己的内心的時候，他下意識忽略那段經曆。

　　反正星星小，星星是個不記仇的好孩子，星星或許都忘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可是現在，他意識到，星星比誰都聰明。

　　是啊，這樣一個能敏銳感知到情緒的小孩，又怎麼可能不會在意那些惡意。

　　隻是她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殷甚閉了閉眼，心疼愧疚的同時，暗自慶幸自己醒悟的早。

　　又對父親感覺到一絲幸災樂禍。

　　哪怕父親稍微早一點面對自己的内心，也不至于這樣。

　　沈沉舟像是被刺痛了一樣，一動不動看向星星。

　　帶着控訴的哭腔的小奶音，一點都不大，可是卻像是炸雷一樣，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

　　“不是……”

　　他啞聲開口，似乎想要解釋什麼。

　　可是又能說什麼呢？

　　他确實做了那樣的事情。

　　但現在，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認的：

　　“可是我真的喜歡星星。想要保護星星，不管代價是什麼，都想要保護星星。”

　　他看進星星的眼睛，泛紅的狹長的眸子，竟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這是真切的，骨子裡的，褪去一切僞裝的溫柔。

　　星星抽噎着，聽到沈沉舟這話，竟然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圓圓的眼睛像是濕漉漉的黑曜石，清澈，但又是深不見底的。

　　沈沉舟無法再用哄小孩的方式和星星對話。

　　他用力壓下那些繁雜的情緒，一字一句：

　　“以前是我混蛋，我不奢望星星原諒我，但星星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

　　星星瞪大了眼睛：“什、什麼機會？”

　　沈沉舟勾唇笑了一下，笑意沙啞低沉：

　　“讓我當星星一個月的實習爸爸，如果星星覺得合格了，以後我就永遠是星星的爸爸。

　　“如果星星覺得不合格，那我……

　　“再想想辦法。”

　　星星眨眨眼，看上去有點心動。

　　沈沉舟心中一喜，再接再厲：

　　“還有狼，對了，你叫它頂頂是麼？

　　“頂頂以後是你的了，隻要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我就把它留在你的身邊，現在是屬于你的狼了。”

　　星星的眼睛終于亮了起來：“真的嗎！”

　　沈沉舟摩挲了一下指尖，沒忍住，點了點星星的臉頰。

　　小孩瑟縮了一下，但沒有躲開，指尖熱乎乎的柔嫩觸感叫他歎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他淪落到要用自己的寵物給自己争面子了。

　　沈沉舟認真點頭：“真的，我說到做到。”

　　星星歪着小腦袋，好好思考了一下，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你還要殺我嗎？”

　　沈沉舟心裡一驚。

　　奶呼呼的聲音問出這種問題，就好像再問今天晚上吃什麼一樣。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搖搖頭：“不會了，永遠不會。”

　　星星終于松了一口氣：“好……”

　　殷甚在旁邊目瞪口呆——

　　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對不敢想象這個溫柔笑着，語氣帶着淡淡祈求的男人，是會面無表情給人剝皮放皿的父親。

　　而且父親明明很會啊！根本不需要他什麼事情！

　　沈沉舟閉了閉眼。

　　剛剛他的緊張程度，甚至不亞于他在黑道交易市場第一次陷入死局的時候。

　　他有女兒了。

　　雖然現在自己還隻是個實習父親。

　　“星星，我是第一次當爸爸，所以，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好，星星一定要告訴我。”

　　星星疑惑：“可是，你不是哥哥姐姐們的爸爸嗎？”

　　沈沉舟一愣，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教育手段……

　　他溫柔一笑：“那不算。”

　　星星雖然不懂為什麼不算，但是她想摸摸正式屬于自己的狼了。

　　她張開雙臂：“沈沉舟，我要下來，摸頂頂~”

　　沈沉舟眉頭一抽：“你叫我什麼？”

　　星星噘着嘴，一臉無辜：“沈沉舟呀，不是實習爸爸嗎，實習爸爸不是爸爸，就是沈沉舟。”

　　沈沉舟：……

　　殷甚：（憋笑）

　　三歲半的小孩叫一個成年男人名字，聽上去特别的可愛。

　　殷甚忍不住開口：“是的，星星說得對，叫名字很不錯呢。”

　　沈沉舟閉了閉眼，心想，十鞭真的是太輕了。

　　可是在星星面前，他也不好開口給殷甚加刑。

　　畢竟，星星可是非常在乎這些哥哥姐姐的，比在乎他在乎多了。

　　沈沉舟心裡發酸，像是喝了十瓶醋。

　　這種感覺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他非常想要把自己的這些養子全部發配出去。

　　最好忙到猝死，永遠不要出現。

　　忍忍，等一個月過去，他轉正了，絕對要這麼做。

　　-

　　星星大發慈悲，允許沈沉舟陪着自己在門口的大花園裡抓蝴蝶了。

　　殷甚出門，接過安清遞過來的資料。

　　少年微微眯着眼睛：

　　“先生，汪豪的行蹤查到了，有了目标之後其實非常好查。

　　“他已經出國了，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安頓好了。

　　“需要我過去——”

　　殷甚撚了一下指尖：“不用。”

　　對星星作出這種事情的t，當然應該讓他們這些哥哥親自動手。

　　殷甚已經想好安排誰過去了。

　　謝子獄，剛好也該回國外的學校念書了。

　　安清點點頭，繼續道：

　　“還有周家。之前差點讓星星受傷的高空墜物，是周家的幾個旁支和周德在大吵大鬧。

　　“東西是周德的侄子周一全扔的。

　　“警察那邊，他們已經處理完放出來了。

　　“先生，這次可以讓我去解決了吧？”

　　安清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殷甚看了他一眼：“可以，但是别先弄死。”

　　他勾了勾嘴角：“我要他們親眼看着自己，是怎麼一點一點家破人亡的。”

　　尤其是周德。

　　今天的事情讓他回憶起了和星星初見的那一天。

　　他還記得周德當時黏在星星身上惡臭的眼神。

　　他的寶貝居然被這雙眼睛盯過。

　　所以，他還沒親手挖掉周德的眼睛，周德必須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