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很少見于敬亭有過如此微妙的表情。
在他眼神示意下,也把手伸進裂縫裡,摸了兩下,嗷一聲。
手跟被燙到似的,吓得小臉都白了。
“什,什麼玩意?!”穗子壓低聲音,用隻有倆人能聽到的聲音咬于敬亭耳朵,“骨灰盒?!”
于敬亭黑線,她這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穗子摸到的是冰涼的觸感,像是瓷器,有三個巴掌展開那麼大。
這亭子是個古建築,也有些年頭了,期間又修葺過,墊高的底部有些空間。
如果不是機緣巧合地縫裂開了,誰也不可能發現這裡面有個古怪的瓷匣子。
穗子有過前世的陰影,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什麼人毀屍滅迹,說不定裡面就是骨灰盒子!
“想多了。”
于敬亭的手再次探進去,穗子啞然失聲,冷汗透過貼身的秋衣,貼在身上,涼到靈魂深處。
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被封在鎖魂盒裡的畫面,天地暈眩,呼吸漸漸沉重起來。
她真的很擔心他會捏一把骨灰出來。
隻聽咔嚓一聲,他把蓋子打開了。
那黑黢黢的洞,在穗子眼裡已經成了怪獸一般的存在。
看着于敬亭在那掏啊掏的,穗子克服内心的恐懼,不顧一切地把手探進去,迫不及待地找尋他的手,在這一刻,所有的恐懼全部被本能所替代,她隻想保護他。
柔軟的手心一涼,他把一個圓圓扁扁的東西塞給了她。
金屬制品特有的冰涼讓穗子的心一下沉澱下來,這,這?
此時的小夫妻并排蹲着,身子不約而同地前傾。
他的肩膀跟她的緊實地貼在一起,黑暗中,他的呼吸就在身側,穗子快速地收回手,那枚圓圓涼涼的金屬制品,被她偷偷地揣回了兜。
“這?”穗子隻用了一個字跟他交流。
“老于家祖宗顯靈了。”于敬亭勾起嘴角,沖着她眨眨眼。
穗子馬上明白他要做什麼,看了眼地上暈過去的李有财,又看了眼醒着的李母,視線最後落在倆小朋友身上。
“姣姣,小胖,來,幫嫂子個忙。”穗子招呼倆小朋友,讓他們背對着亭子的方向,把李母和李有财的眼睛都蒙上。
于敬亭就是趁着這個空檔,把縫隙裡的盒子快速地拿出來,也顧不上多看,直接扔到李有财用來裝姣姣的麻袋裡。
連同家裡的火槍和斧子等物,一并裝到麻袋裡,扛在肩上也不會引人注意。
山下亮起了點點光,由遠到近。
屯裡人找過來了。
在等待大家過來的功夫,于敬亭把手搭在穗子肩上,用狀似無意的聲音問道:
“剛你怎麼回事?”
在倆人掏坑時,她表現的過于緊張,不像是正常反應。
穗子不語。
“你該不會是怕我掏一手灰或是抓塊骨頭出來吧——喂,你不是認真的吧?”于敬亭掌心下的肩膀一僵,他挑眉。
正想揶揄她的小膽兒,卻見她眼淚汪汪地看着他,聲若蚊蠅。
“擔心你。”咬着嘴唇,他要笑就笑好了。
穗子都做好了被他笑的心理準備了,他總是笑她膽子小,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吧。
等了一會沒聲音,她看向他。
月色下,他深深的瞳孔裡,映着一個小小的她,那眼神是什麼穗子暫時不懂,但肯定不是嘲諷。
穗子被他看得喉嚨有些幹啞,慌忙把視線挪到倆孩子身上。
姣姣跟小胖短暫的握手言和後,很快忘記抱着彼此嗷嗷哭的患難情,又吵了起來。
“你竟然敢說我頭花不好看?!我看你才不好看!啊!放開你的摸過牙的爪子,别揪我頭花!!!”
姣姣炸毛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小胖正用手拽姣姣頭上的毛線球,把小姑娘拽急眼了。
這一幕,似曾相識。
穗子的眼透過山間的雪飄向遠方,記憶裡,于敬亭也拽過她。
“為什麼你們這些臭男生,都喜歡揪女孩的辮子?”
她小時候就很不喜歡走路偶遇于敬亭。
全屯就他揪她辮子。
她小時候跟現在一樣嘴笨笨的。
沒有姣姣這種遇到不爽就怼回去的性格,被他欺負了,也隻能回來生悶氣。
搞得她有段時間出門都要先偵查,看看于鐵根會走哪條路,繞着他走。
看到姣姣跟小胖鬥嘴,甚至還上手撓小胖,穗子是挺羨慕的,恨不得穿回小時候,也給爪子欠的于敬亭臉上來幾下。
于敬亭眯眼看小胖抓妹妹頭發的爪子,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瞄準小胖,扔!
“啊!鐵根哥,你砸我幹啥!”小胖吓了一跳,一蹦多高,姣姣開心地直拍手。
“小兔崽子别對我妹妹動手動腳!再敢爪子不老實,下次拿磚頭糊你。”于敬亭砸完小胖,神清氣爽。
“你别對他那麼兇,咱救回姣姣,小胖也幫了忙呢。”穗子勸道,唯恐于敬亭吓到孩子。
于敬亭呵了聲,就是看小胖救人有功,他才沒下狠手。
砸一下也不疼,小胖那沒臉沒皮的德行,會怕才有鬼呢。
“你哪兒懂這些臭小子的心思,将來有臭小子敢揪閨女小辮子,我就打到他手斷。”
“忘了你當初揪我頭發了?搞得我有一段時間,很想剪短發——我現在頭發這麼短,也是拜你所賜!”
穗子摸摸短發嘟囔。
“如果我肚子裡的是女孩,希望她不要跟我一樣,從小被人揪辮子。”
“真是閨女,沒人揪她辮子,你也會愁。”于敬亭勾起一抹男人才懂的淺笑。
被揪辮子,那是漂亮小丫頭才有的待遇。
腦補下,長得跟迷你穗子似的小閨女伸手叫他爸爸,心都要化了。
“等以後你生閨女了,村花的頭銜就留着給閨女繼承吧。”
他不介意天天揍那些觊觎他閨女的臭小子。
“......我什麼時候是村花了?!”穗子驚悚,村花,聽起來就很屯,還帶了點豔氣!
“而且,村花不都是人緣很好的嗎?除了你,就沒人跟我提過親呢。”她以為隻有柳臘梅那種男人緣旺盛的,才能叫村花呢。
“呵。”她一直都是,隻是想提親的都被他打跑了。
這種有損他形象的事兒,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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