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佛香萦繞在鼻尖,祠堂裡燒着香,光着蠟燭,很是肅靜。
唯有到了這裡,宋晴禮不會撒謊,認真面對自己的過錯。
她知道有些事情亦正亦邪。
更明白自己作為顧澤川夫人的責任和義務。
宋祈方深沉道:“你的母親是人民教師,一身清廉,但是她身體不好,從小就缺乏對你的教育。”
“但我自認為,你是個好女孩。”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但我覺得這一定是你糾結了很久才做出來的事情。”
“爸不怪你,爸隻是内疚,讓你陷入這些事情,如果沒有和顧家的婚姻,你或許就能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了。”
少女低着頭看着地上散落的香灰,她已經很久沒來見過母親了。
少女磕了三個頭,良久道:“爸,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你的女兒并不是人渣。”
“現在我還不能說,爸,你相信我對嗎?”
宋晴禮擡起眼眸,細碎的淚光打濕了宋祈方的心,他怎麼可能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顧澤川和宋晴禮吃了早飯,待了一會兒就準備走了。
宋祈方送到門外,說上來已經幾個月沒見了,但他明白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能夠時不時回來看看他這個老父親已經足夠了。
就算道理想的再清楚,當他看到女兒上車的時候還是噙着淚水。
“晴禮,下次來想吃點什麼跟我說,我提前買點菜回來。”成熟男人的思念都是無聲的,一律思念都浸在細節裡。
宋晴禮隔着窗戶看到父親的臉,哽咽半天不出來話。
最後隻有揮手道别。
宋祈方看着女兒乘坐的車變成一個黑點,這才收回視線,往屋子裡走。
一個人枯寂的生活,隻要熱鬧一下,再等到安靜下來,就是死寂的。
本來換好衣服,準備出門的宋祈方突然接到宋理仁的電話。
“姐夫,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雅雅被送進醫院了,要換腎,現在我公司剛在運營,抽不出來錢,你能不能借我100萬?”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祈方愣了很久,此刻電話裡的男人聲音焦急萬分,讓他猛然間想起在當年搶救室外下着暴雨崩潰的夜晚。
他的書真,躺在搶救室裡等着輸皿,那是他的書真,是要跟他相伴一聲生的人。
這些年,他怎麼可能不冤。
他恨透了。
卻還要裝着明事理的模樣。
“姐夫,姐夫?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我聽得見。”
“那我把賬号發給你,那你一會兒把錢打過來。”
在宋理仁的眼裡,姐夫就是慷慨大方的救世主,不管什麼事兒,隻要他能辦得到的,一定會辦到,要是辦不到的,他就會想辦法辦到。
所以他自以為是的,以為隻要一個電話就能借了100萬。
殊不知,宋祈方捏着手機,冷聲道:“我公司暫時撥不出一百萬……”
宋理仁打斷他的話,自顧自道:“姐夫,知道你有辦法的,你能不能幫我想想……”
“辦法是有,我認識一個不錯的貸款公司老總,現在就把他的微信推給你,100萬對他來說兩分鐘的事兒。”
“不是,姐夫……”這句話确實讓宋理仁懵了,向來好說話的姐夫怎麼突然變了?
“姐夫,你公司發展前景這麼好,怎麼可能連100萬都拿不出來?”他氣急敗壞,說話也沒個把門的。
既然他都要挑明了說,那宋祈方也不想隐瞞:“妹夫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
“你……”宋理仁突然音調拔高:“姐夫,你怎麼能見死不救?你就不怕午夜夢回做噩夢了。”
噩夢?
他這些年噩夢倒是做了不少,每次夢裡都在找人,他在給書真找皿源,每次都沒找到,然後就被醫生告知:病人失皿過多,死亡!
起初,宋祈方還替他的不幸感到悲傷,但當他說:見死不救的時候。
他怒了。
拿手機的手都在顫抖。
日頭照在他的額頭上,細密的汗流了一臉,他不再顧及親戚間的客套:“說到做噩夢,你姐姐這幾年沒給你們托夢嗎?她甚至在死之前就要告知我要好好照顧你這個弟弟。”
“要是她知道,自己就是死在你們手裡,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說?”
“姐夫,你在說什麼?我姐的事跟我沒有關系,雅雅從小就有路癡症,迷路找不到方向這才耽誤了救治,這我們也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哼。”宋祈方低笑。
“這個托詞你也說了很久了,你信嗎?”
“我……我自己的女兒我當然信了。”
“路癡不長嘴嗎?她不會問路嗎?你們要給她編造一個路癡的形象,我認了,但是我們家晴禮親眼看到她就在醫院。”
“就在醫院!”
“還要解釋什麼?這件事我不會幫你,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不會借不到錢,自己去借呗,何必來求人?”
宋祈方果斷的挂了電話。
他默默的走到了祠堂,突然跪在地下痛哭流涕起來。
“書真,你要原諒我的壞心思……我就是……”男人抹了把眼淚:“我就是覺得,憑什麼我們家日子過成這樣,他們就好好的。”
“你要怪我也沒辦法,我這人做了一輩子善事,到頭來一件壞事也沒落下我。”
風吹落秋葉,在空中飛舞,像棕色的小蝶撲騰着翅膀,宋宅裡的樹一入秋就開始泛黃。
落葉随風吹進祠堂,都在男人聳動的肩膀上。
像是安慰。
又似無心。
他覺得自己孤寂了好久,卻仔細算下來隻有一年多。
從前書真身體不好的時候,他的事業也不是很好,就算每天公司醫院兩頭跑,那日子也過的很充實。
可後來,書真走了,他的公司突然做起來了,他落了閑,就再也沒有那種充實快樂的感覺。
“書真,你死後,院子裡的樹都不開花了。”
男人破碎的眸子看着冷冰冰的牌位,他隻一年時間,頭發染上銀絲,臉上布滿皺紋。
老了很多啊。
老了,老了。
男人起身,從祠堂走了出來,他的手被在身後,僵硬的擡着頭看着院子裡幾顆隻落葉不開花的樹,風一吹過,樹葉凋零,枯枝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