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
有着淺棕色發絲的人睜開眼,目光浮在空氣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可以呼吸了,貪婪地喘息了幾下,卻因為嗓子幹澀,咳了起來。
“…咳咳…”
他費力地擡眸,看向坐在駕駛座的人,有着寸頭的男人似乎是要拿出煙,但見他醒了又放回口袋,扭頭看他。
“川山,還好嗎。”
不好,你看我像很好的樣子嗎。
後座的川山涼子心裡吐槽,依舊蜷縮着身子,手指動了動,良久,才沙啞着聲音道:“藤原,開窗。”
不知道是他的問題,還是車裡太悶了,有些喘不過來氣。
駕駛座的人将後座的窗戶打開,沒有說話,而是給他自己調整的時間。
“…謝謝。”
心髒,還在抽痛。
縮在後座的人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下,隻嘗到了滿嘴的鐵鏽味,幹嘔了一下,衣服後背濕透了,冷汗貼着讓他忍不住打了個顫。
他接過藤原原一扔過來的外套,蓋上。
腦子卻停留在前一個問題上,他失去意識的時候竟然把舌頭咬壞了嗎。
“去哪。”
什麼去哪?
啊,半天才反應過來藤原原一在說什麼,川山涼子有些遲緩地說道:“…送我回去吧。”
不回去的話,諸伏他們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說完,他再度閉上眼睛,等着身體自己結束那該死的應激反應。
昏暗的,隻有心跳聲和呼吸聲。
車子啟動了。
又有了風聲與引擎聲。
風吹進車内,帶着微涼的空氣。
蜷縮在那裡的小卷毛昏昏欲睡,并不像之前那樣因為應激昏迷,而是真正的疲憊。
一個月前,藤原遲也作為公安執行人聯系他,并邀請他加入秘密行動,與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準備事項他得有個适應過程,他已經在盡力适應了。
森惠美和事件,由藤原遲也一手“操辦”,他被蒙在鼓裡,結束了今天這場戲。
很疲憊,比跑了十幾圈操場還要累。
他的指尖緩緩撫上心髒。抽痛的感覺已經消逝了,如果不是他确信自己記憶沒有問題,都要以為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如果真的是幻覺就好了。
“川山,到了。”
川山涼子被藤原原一從淺睡眠中喚醒,放下外套,走下車。
那輛車子沒再停留,在他下車關門的一瞬間離去。
真是無情啊,他歎了口氣,卻也沒力氣再說什麼,和門衛大叔打了招呼,慢悠悠地走進警校。
累了,停在宿舍樓下,像是要把剛剛那些難受吐出來一樣悶聲咳了起來,哪想一咳嗽就停不住了,差點沒站穩,手忙腳亂地扶住牆。
卻聽得身前傳來聲音。
“川山。”
…完了。
他舔了下唇,舌頭還有些疼,但确定唇上沒有皿,擡頭去看站在那裡,叫他名字的人。
“諸伏。”
諸伏景光抱着兩本書站在路燈下,皺着眉,确定是他,幾步上前,似乎是想問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有問,拉着他的手往樓上走。
“…等等。”
走得未免太快了,川山涼子覺得自己已經是在飄着了,整個人像是風筝一樣被諸伏景光拽着。
被人按在椅子上檢查一頓,川山涼子也不反抗,乖乖坐在那裡,讓諸伏景光确定他真的什麼事都沒有,才露出一個笑。
但是很快就提不起精神,靠在諸伏景光的肩膀上。
結果還沒待上兩秒鐘,就被諸伏景光拉起來,面前的人嗅了嗅,一言不發地轉身去了衛生間,再出來時,正用紙巾擦着手。
“…諸伏,”川山涼子這才有些慌,這副架勢怎麼想是要把他肢解了一樣,“你要…唔。”
話音未落,諸伏景光便走到他身前捏住他的臉。
雖說和幾人偶爾吃吃飯,長了些肉,但是相對于警校平均身材來說,他還是拖後腿了,所以被諸伏景光壓住時,想要反抗也反抗不來其實是沒有力氣了。
他太累了,應激反應比想象中還要劇烈。
一隻手捏着他的臉,諸伏景光認真的樣子像是在做什麼手術,川山涼子走着神,直到微涼的指尖撬開他的嘴,摸到傷口時,才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糟糕了。
諸伏生氣了。
小卷毛清楚地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麼。
上一次諸伏景光這麼生氣,是看到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降谷零個人開車飛過斷橋他是這麼聽諸伏景光說的,雖然沒親眼見過,但是很震驚,隻能說,這種情形他隻會在電影裡看見。
“川山。”
諸伏景光的聲音還是溫和的,但是又像是溫暖奶茶裡突然喝到一塊冰,心虛的人自然受不住,點點頭,不敢動彈。
“你去做了什麼危險的事嗎。”
該怎麼回答呢,小卷毛思考着,看着諸伏景光拿出藥,乖乖地張開嘴,怎麼樣才能讓面前的人不擔心呢。
諸伏景光是他在警校生活中,接觸最多的人。
非要說,他們是從什麼時候變得更親近的,大概是…因為外守一那件事吧。
也是因為那件事,諸伏景光知道了他的能力。
不過,他一開始就知道諸伏景光好奇什麼,每當自己露出能力相關的事情,諸伏景光的情緒就會改變,但并不是厭惡與貪婪,而是單純的好奇。
他看到外守一跟着諸伏景光,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說出來。
諸伏景光隻是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離開,在那段時間也是他們見到彼此最少的時間。
外守一被捕的時候,他正在操場上跑圈,諸伏景光找到他,隻是有些狼狽,衣服髒兮兮的,臉上還有着不知道怎麼沾上的灰塵。
但卻是在笑着的。
【“川山,果然很厲害。”】
有些大海一般眼睛的人,這麼說着。
他慌張地把人帶到醫務室又送到醫院,坐在床邊看着幾個人将諸伏景光團團圍住,才松了口氣。
他于是降谷零和松田陣平好奇的目光,把帶給諸伏景光的飯放在床頭櫃上,道别離開。
隻是萩原研二叫住他,本以為對方會問什麼,但沒想到,隻是邀請他吃個飯,原話是什麼,“川山也一起來嘛,小諸伏可是一出來就急急忙忙去找你了”
都是聰明人,所以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一清二楚,萩原研二是這麼想的,川山涼子自然也是,所以被看透了也無所謂。
這,一二四五個人,怎麼樣也不會把他送去研究院吧。
川山是不是有點太容易輕信别人了。
諸伏景光是這麼說的。
【“但是諸伏不是别人吧,伊達哥,降谷,萩原,松田,都不是諸伏口中的别人吧,”那個時候,他這麼說着,吃着面前的飯菜,“如果非要說的,我們是朋友吧。”】
不知道為什麼,在場的幾個人都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情緒也有點奇怪,然後他就被坐在另一側的萩原研二摟住。
說什麼【“終于聽到小川山說這句話了,研二醬好感動…”】之類的。
很肉麻,現在想想也很肉麻。
他嘴角的笑還沒揚起來,舌頭上的疼痛便先一步沖上大腦。
想後退卻忘了自己還被諸伏景光鉗制着。
“别動。”
好兇!川山涼子心想,卻不敢動彈了。
捏着他舌尖的手指壓了壓,像是在報複他剛才做的,又等了一會兒才松開手。
“今天先别沾水了。”
“…嗷呃。”怕把舌頭上的藥吞下去,小卷毛張着嘴,含糊道。
似乎是他這幅樣子有些好笑,諸伏景光的情緒明顯好轉了些。
但川山涼子不敢得寸進尺,老老實實待了一會,時不時就瞥一眼諸伏景光,等到諸伏景光看過來,又快速收回去,看空氣,看牆角,看門,似乎這一刻什麼都很有意思。
“川山,我不是笨蛋。”諸伏景光怎麼會看不出他不對勁,更何況川山涼子在他們幾個人面前從不掩飾,發現的就更明顯了。
“…那,諸伏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川山涼子見瞞不過去,幹脆自暴自棄地盤腿坐在椅子上,有些費力地問他。
“…無論是真是假,都沒法掩蓋你…”受傷?不,諸伏景光判定這不是受傷,更像是自發的症狀,而左兇前衣服的褶皺,間接說明了他的想法是對的。
衣服上的抓痕更像是受到刺激心髒産生劇烈反應後手掌攥着産生的。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會。
“如果我都想聽呢。”
“…諸伏有點貪心了。”這麼說着,川山涼子卻沒拒絕。
“真話是,我的确是在做危險的事情,”他抓住諸伏景光想要捏住自己臉頰的手,繼續說着,“而且不能告訴你。”
“假話呢。”
“……”川山涼子愣了一下,笑了笑,“假話是,我會死。”
“…這算是耍賴吧。”
諸伏景光無奈地歎了口氣,卻也說不出什麼。
他并不傻,能被選做卧底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川山涼子話中的意思。
就算是今天,他也隻是偶然看到川山涼子回來,才發覺這人到底做了什麼。
“比我的還要危險嗎。”
第一次聽諸伏景光暴露這件事,川山涼子皺起眉,剛想說什麼就被諸伏景光捂住嘴。
“點頭,或者搖頭,我隻想看到這個。”
川山涼子有時候總會說出一些讓諸伏景光不能拒絕的話,所以為了避免面前這個“耍小心思”,不如隻用肢體動作來表達。
小卷毛遲疑着,搖搖頭。
又在諸伏景光放下手時,點頭。
“諸伏,沒有什麼危不危險這一說,”他伸出手,落在諸伏景光臉頰兩側,輕輕拍了拍,“都很危險的,隻要那個地方一直存在,就沒有安全的一天。”
“所以不要露出那副表情啊。”
明明是不想讓他們擔心的,怎麼到頭來,又成了這個樣子啊。
“别露出這種表情,hagi。”
萩原研二回過神,看着自家幼馴染,揉了揉太陽穴,突突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皺起眉。
松田陣平察覺不對,走到他身邊。
“怎麼了。”
他剛剛買飯回來,就發現萩原研二趴在病床邊睡着了。
最近他們就像伊達航說的那樣,的确做了些危險的事情指和江村圓,藤原原一聯合,試圖找出警視廳卧底。
但這也意味着他們面對的不隻是炸彈犯了,還有那群不知名的,窮兇極惡的人。
自然要付出百分百的精力,累得睡着了也是常态。
隻是,萩原研二的表情不對,隻是睡了個覺的話,為什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那種,幾年前,與他交換新生擁抱時的表情。
“我好像…做了個夢,”萩原研二迷茫道,夢裡的事情明明剛剛還清晰的在腦海,如今卻什麼都不剩,“但是記不清了。”
松田陣平歎了口氣,把晚飯扔給他,一臉嫌棄:“…我說,你們這些家夥,如果可以,讓我也做個夢看看到底是什麼樣子吧。”
“…還是别了吧,”萩原研二搖搖頭,打開盒飯,“不是什麼好事的。”
“也是。”黑色卷毛的男人吃着飯,忽然想起什麼,看向病床上的人。
“你說,涼這家夥,在做什麼夢呢。”
他的幼馴染夾起一塊雞排,聽到這話愣了愣。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是個美夢吧。”
如果是夢到他們那些事的話,就連休息也休息不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