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來人穿着一身與街上職員相同的工作式西裝,頭發似乎是最近剛剪過,又變回了以前的寸頭,那槍口的微微偏移,落在了長發男人身上。
原一怎麼會在這裡!
川山涼子沒有放松警惕,而是警覺的拿着槍後退一步,這個距離他根本沒辦法确認這個藤原原一的真實身份。
下一秒,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沒有惡意,那槍被放下,來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屏蔽器,當着兩人的面打開,看向站在那裡的長發男人。
“fbi探員,赤井秀一,我們需要談談。”
很好,被所謂的赤井秀一暴起的警惕心和殺意包裹的川山涼子寒毛都豎起來了,但是看着他面上依舊面無表情,忍不住又後退一步。
咔哒一聲,他看向地上被踩碎的耳機,忍不住開口,也放下槍。
“你們知道吧,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時機也不對。”
而且,他得确認藤原原一的身份。
川山涼子現在對這兩個人一個都不信任了,貼着牆根走到能看清他們動作的位置,握住槍準備随時動作。
“藤原,扣子解開。”
見他身上沒有易容的痕迹,川山涼子走過去又确認了一次才開口問:“你保證嗎?”
“嗯,我可是廢了很大力氣啊…”藤原原一緊繃着身子,看了一眼站在那裡沒有動作卻随時準備暴起的男人,“各個方面上都是。”
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針鋒相對,川山涼子歎了口氣,快速的自我介紹了一下:“我是川山涼子。”
說着,他怼了一下身旁的藤原原一。
“…藤原原一。”
“…公安?”
男人沒有自我介紹,而是打量着他們。
赤井秀一并不信任這兩個人,但如今再拖下去對他是最不利的。
“…我們需要合作。”
“…是,都是,”見他們兩個又開始散發危險情緒,川山涼子立刻上前一步,“你們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多久,不出意外我的同事一會兒就會趕來。”
“…地址,”聽到這話,藤原原一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團扔給赤井秀一,沒理會他殺人一樣的眼神,“赤井務武,是你父親吧,我老爸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川山涼子張了張嘴,敏銳的感覺到赤井秀一盯上了自己身旁的人,見他離開,才扭頭。
“你還真是會踩雷啊,原一。”
“…隻是實話實說罷了,”藤原原一蹲下身,撿起耳機碎片,“你不給小田切打個電話嗎。”
打電話也不會信的吧,畢竟沒有什麼借口能說自己的耳機是被踩壞的。
“之後再說吧,我已經給他發了消息,你的車裡有備用耳機嗎。”
川山涼子蹲下身将耳機殘骸收起來,看着一旁默默幫忙的人問。
屏蔽器還開着,藤原原一将那些殘骸用紙巾包起來,遞給川山涼子:“有,我們上車再說吧。”
藤原原一車停在附近,川山涼子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在前面的盒子裡找到個新耳機帶上。
“不解釋一下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嗎。”
藤原原一啟動車子。
“松島那邊在不久前傳來消息,說是有這麼一個新人,可以和琴酒媲美。”
“我就去查了一下。”
川山涼子點點頭:“這樣啊,你現在負責萊伊這邊?”
“不,是琴酒,”藤原原一打開轉向燈,“但是這段時間琴酒蹤迹不明,松島葉也沒有消息。”
川山涼子見他要往警視廳開攔了一下:“送我去米花醫院,信本良三那邊還有事情沒解決。”
“嗯,”藤原原一點點頭,繼續剛才的話題,“網絡上的事有松島在方便很多,但是萊伊的身份完全沒問題,有問題的是fbi那邊,于是我去了一趟那邊,果然查到一些事情。”
組織的手不止伸到了公安中,fbi中也存在,通過松島葉的網絡調查,以及藤原原一去同他們對接發現了fbi向組織輸送過卧底,通過組織新人和卧底人員加以推測。
以及最主要的,藤原遲也曾經同赤井務武達成過某些協議。
這件事情最終指向誰,自然可以得知當然,得知的僅限于藤原原一和藤原遲也兩人,如今又要算上一個川山涼子。
沒想那些彎彎繞繞,川山涼子的思路還停留在松島葉身上。
松島葉的網絡能力确實很強,當初大阪警察田中事件告一段落,川山涼子将u盤給了藤原原一,但果不其然那裡面的東西有問題,在u盤插上的一瞬間,松島葉在那邊就率先替他們做出了攔截定位系統。
而其中的内容正是組織在大阪警局留下的卧底種子。
“…說到這個,你見過他?”
“誰?”川山涼子回神看向開車的藤原原一,問道。
“赤井秀一,”藤原原一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的确見過他,”川山涼子靠在椅背上,他對秘密這種事向來看重,說好了不會透露就是不會透露,“不能告訴你,我隻能說,當時我認識的他,既不是赤井秀一,也不是萊伊。”
他們甚至,隻有一面之緣。
所交換的名字,在他們彼此看來,都是假的。
六年前,伊豆東部綜合醫院。
“要出去走走嗎,”川山涼子推開門,有些無奈的走到窗邊,床上的女人有着和他如出一轍的氣質,隻是面色有些蒼白,“光是站在這裡看海,是聽不到海浪聲的,媽媽。”
“涼介要推我去嗎,”散着頭發的女人笑了笑,見他伸出手,才擡手放在那手掌上,“走吧,我們去吹吹海風。”
川山涼子沉默了一會兒,将心下的不安壓下去,扶上輪椅。
這個時間海浴場人并不多,像是這樣從醫院帶家屬出來的人也有,隻是少,更多的來這邊治療的,都是因為…即将離去。
陽光有些曬,川山涼子早就準備了一把遮陽傘,固定在輪椅上,确保不會曬到川山繪裡他的媽媽,還方便他推輪椅。
“媽媽和爸爸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海邊吧。”
“是呢,”川山繪裡笑道,“爸爸在媽媽面前表演了一個平地摔,剛開始媽媽以為是故意的,結果後來發現這是常事。”
“說起來,涼介小的時候也經常平地摔呢。”
“媽媽不要掀我的黑曆史啊。”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停下,這裡正好能聽見海浪,吹着海風,偶爾會有幾個人路過,但是最終停在這裡的隻有他們。
海水撲到兩人的腳邊,有些涼,但是沙子暖乎乎的。
“媽媽,也要離開了嗎。”
他們已經來醫院一個星期了,但是結果并不好。
川山涼子跪坐在沙子上,頭靠着母親的膝蓋。
那雙溫暖的手順着他的頭發,一下一下的:“涼介,人總是會離開的,難過也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事情。”
“媽媽不會嫌棄你哭得樣子哦,快來,讓媽媽看看涼介現在的樣子。”
明明也很難過,為什麼還要笑着說話呢。
“因為,涼介也在難過吧,明明那麼難過,卻不說出來,媽媽也想問涼介。”
他擡起頭,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那雙倒映着他的眼睛,一下子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媽媽,我們回去?”
海風似乎有些冷,再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女人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是在無奈又似乎是在歎息:“嗯,回去吧,我們回去吧,涼介。”
川山涼子并不喜歡醫院,像是這樣坐在病床前的場景,他也并不喜歡,因為這讓他想起很多年前,涼子就是這樣,倒在這裡。
而如今,母親倒在那裡,向他招着手:“涼介。”
他一步一步走過去,明明已經成年,卻像是一步步走回小時候,垂着頭站在床邊。
“涼介,要好好的啊。”
“嗯…可是,媽媽,我有點難過。”
在媽媽答應他要去看海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這代表離開,可是…
他哽咽着,可是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來。
“媽媽…”
“嗯…我在,涼介,”女人擡起手,面上還是笑着的,“想哭就哭吧,不想給媽媽看的話。”
“就偷偷哭吧。”
“……”他蹲下身,将自己的面頰貼在那隻手上,卻仍然沒有留下眼淚,“媽媽…”
“…對不起…”
“涼介,我的孩子…”
回答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隻留下一聲長歎。
人說,一個人死掉的時候,最後才會喪失聽覺。
所以川山涼子絮絮叨叨的說着那些無聊的學校生活,說着自己剛剛出去做了什麼,又說明天會怎麼樣,但是在那隻手松開時,還是忍不住沒了笑臉。
“…媽媽?”
這一次無人應答。
這是川山涼子第二次送走他的親人。
他冷靜的處理了母親的後事,将一切行李都帶回酒店,肚子空落落的時候,忽然想起母親的話。
于是停在海邊的一家居酒屋。
先吃飯吧。
他這麼想着,推開門。
“…給我看看你的證件。”
川山涼子一哽,拿出證件:“…我成年了。”
“不好意思,”老闆拍了拍腦門,有些抱歉,“因為你看起來真的很年輕,保險起見嘛。”
想起來自己還在做生意,老闆看着他的訂單,又确定一遍:“真的要這麼多瓶酒?”
他開了這麼多年居酒屋,見過的人很多,自然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而難過,又為什麼喝酒,所以沒有多問。
“…嗯。”
可當酒放在面前時,川山涼子有些猶豫了,借酒消愁确實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其實并不覺得痛苦,他隻是有些難過,甚至連眼淚都沒流下來。
他揉了揉眼睛,不明白自己的眼淚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失去了作用。
老闆将他點的吃的放到桌子上,他這才回神,吃了幾口,可是到最後什麼也吃不下去,便坐在那裡發呆。
點酒做什麼呢。
他又沒喝過,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
“歡迎光臨”
新客人走過來,坐到他身旁的位子。
川山涼子側頭看了一眼,頓住,見男人看過來,才開口。
“我見過你。”
“什麼?”赤井秀一不動聲色,腦子已經響起警鈴,身體不動聲色的做出防禦的姿态,想着對方的底細。
感受到他的警惕情緒,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但是仔細想想自己突然搭話确實有些突兀,于是歪歪腦袋解釋道:“今天在海浴場的時候,我和媽媽去看海的時候看到你了。”
可是解釋完覺得更怪了,便又補充說:“因為你長得很帥。”
身材很好,雖然帶着帽子,但是那雙綠色的的眼睛給了他很深的印象。
“……”赤井秀一沒放下警惕,從記憶中尋找這人的身影,最終停留在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身上。
再看看桌子上這一堆酒,大緻明白發生了什麼。
心下思量着,問道:“你會喝酒?”
“…不,我沒喝過,”川山涼子搖搖頭,拿過離自己近的那杯酒嘗了一口,皺起臉,“味道怪怪的。”
他其實并不是會随便和别人搭話的性格,隻是突然想和人說話,而且見到這人的時候,他忽然想起母親那個時候和他說的話。
一定會很開心吧,川山涼子放下酒杯,不再說話。
“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赤井秀一看他的樣子,手指點了點桌面,雖然不知道這人的酒量,但是應該是沒什麼問題,正好能套一點話,“當然,如果喝不下去了,我們随時結束。”
面前的小鬼卻歪了歪腦袋,有些疑惑。
“你是美//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