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林清婉手中捧着詩文,屢屢往窗外看去,有幾分漫不經心。
程嬷嬷再次擡眼看向她,不由問道,“小姐可是心中有事?”
林清婉一驚,立即回過神來,垂頭低語:“對不住,先生,今日是我二哥秋闱放榜的日子,我心中牽挂,有些走神。”
程嬷嬷明了,“倒是我疏忽了,既是如此,那小姐今日就不必上課了,明日再來吧。”
“先生,這不妥吧?”林清婉心中歡喜,面上有些猶豫,剛到第二日就請假,總有些過意不過。
程嬷嬷,“你擔心兄長,情有可原,我也正巧有事想出府一趟,尋我妹妹說些事情,不如一起吧。”
林清婉大喜:“謝過先生。”
“這個時辰,想是我二哥已經去了街上,我這便安排人備車,咱們興許還能趕上。”
程嬷嬷點點頭,見她歡喜,嘴角也不由露出幾分笑意。
内院的垂花門前,林清婉禀過王老夫人,正與程嬷嬷出府。
“表妹!”身後突然響起一道輕柔女聲,王妍兮面色羸弱的走了過來。
“表姐有事?”林清婉看眼她走出的小道,狹窄隐蔽,不由蹙起眉,這是專門等自己的。
“知曉今日秋闱放榜,我記挂着二表哥能否高中,又聽說表妹要出府,這才忍不住來尋你,想問下…你方不方便…帶我一個?”
林清婉看眼程嬷嬷,畢竟先生還要見她妹妹,不知會不會不方便,但見她面色平靜,并無什麼異樣,才點頭答應下來。
“我替二哥謝過表姐挂念,那便一起吧。”
王妍兮面上笑意盈盈,捏着帕子的手卻緊了幾分。
林清婉看向身旁程嬷嬷,向王妍兮介紹:“這位是程嬷嬷,大舅母請來的先生。”
程嬷嬷上前兩步,福身行禮,“見過王小姐。”
王妍兮不閃不避,雙手置于身前,微笑點頭。
林清婉皺眉看了王妍兮一眼,心裡有絲不舒服,程嬷嬷并非家仆,又為人師長,行禮是識大體,可作為府上小姐,更甚是學生,不該受她全禮,而王妍兮的态度,卻似對一個下人。
“小姐,咱們走吧。”程嬷嬷看出她的不虞,率先開口。
王妍兮也走到她的身旁,還是以往那副安靜卑怯的模樣,林清婉歎口氣,隻以為是這幾日,王妍兮心中有事,有些心不在焉。
幾人出府,上了馬車後往放榜地點奔去,路上程嬷嬷率先挑起車簾,與林清婉閑聊民生。
“士農工商,小姐對這句話,如何看待?”
林清婉看着外面的一派繁榮,正色開口,“士農工都認為商人市繪低賤,無利不起早,可…一個家國的發展與經濟增長,商人功不可沒,隻不過…”
林清婉看.眼程嬷嬷,有幾分欲言又止。
程嬷嬷:“馬車上就我們三人,小姐但說無妨。”
王妍兮垂着的頭也擡起,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點頭,随後開口,“學生愚見,認為世人将商人地位貶斥最低,也是因為他們太過有錢。”
程嬷嬷挑眉,“哦?怎麼說?”
“士族看不上商人,可他們錦衣玉食,奴仆成群,遠不是靠那點微薄俸祿能供的起的,他們明面上看不起商人,背地裡卻又借助勢力去掙他們認為的銅臭之物。”
“而商人,他們有錢,若非科考不許,想是也能培養出有才之人,有權又有錢能解決世上大半難題……”
便是當今皇上打江山,靠的也不外乎這兩樣,這樣的家族想起來很容易,就是皇上,不也得為國庫空虛發愁。
“可之所以被人說低賤,也是因為錢不夠多。”
所以,對于非常有錢的商人之家,就比如趙家,雖背地裡被人唾罵市繪,商賈之家上不得台面,可趙家嫡女還不是一樣嫁進了皇室,還是上皇家玉牒的皇子側妃。
因此,被罵的不過都是普通小販而已,真趙家這樣的商賈,便是普通官宦也得上趕着巴結。。
可有利有弊,皇家忌憚,不會讓太有錢的家族位列朝堂,成為禍端,而世家士族再有錢,也遠比不上商賈有錢,可商賈的錢,卻随時都可以是國家的錢,普通百姓根本護不住,皇家要收,不過擡擡手的事。
王妍兮眨眨眼,有些雲裡霧裡,程嬷嬷卻是聽懂了,不禁嗔她一眼,有些無奈,這話不可謂不大膽。
“世人對此,衆說紛雲。你這般見解,我倒是第一次聽聞。”
林清婉抿嘴笑笑,有些讪讪,“是學生胡言亂語,先生莫見怪。”
程嬷嬷,“這話隻可咱們自己人聽聽,萬不可對外人提及。”
“先生說的是,學生明白。”
程嬷嬷點頭,又笑道,“不過有一點你說的沒錯,一個家族的維續,離不開銅臭,這官場迎來送來,也處處都要使銀子,這也是寒門不易出頭的原因。”
“沒有銀子,行事處處受制,便是貴婦之間相處,也看不上窮酸之人,所以,對官宦之家,銀子同樣重要。”
林清婉點頭,看着窗外繁華沉思起來。
程嬷嬷笑笑,也朝外看去,不在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