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點頭,如此,周暮今日應是沒時間在過來參宴了。
想到柳江雲的姑母是賢嫔,林清婉問道,“這事,可會對你們家有什麼影響?”
“不會。”柳江雲聲音又壓低幾分,“我姑母雖身處後宮,但她膝下無子,從不參與黨派之争,這是大皇子與三皇子一派鬥法,波及不到旁人。”
“隻是後宮,前朝怕是都要掀起一番波瀾,三皇子心機深沉,頗有謀算,手段上勝過大皇子,這次栽這麼大跟頭,隻怕是有人暗中襄助大皇子,也不知大皇子哪尋來的這麼厲害的謀士,一招就踢了三皇子出局。”
柳江雲頗為感歎,“經此一事,隻怕往後就是大皇子一家獨大,儲君之位,非他莫屬了。”
林清婉見她分析的頭頭是道,笑道,“你怎的知道的這般清楚,連三皇子謀略勝過大皇子都知?還有理有據的,聽起來倒是十分唬人。”
“我偷聽我父親與我祖父說的,他們就是這般懷疑的,都猜測大皇子身後有人幫忙。”柳江雲面上一紅,她隻是照搬原話而已。
林清婉面上平靜笑着,心中卻有些擔憂,任朝官都能猜的事情,宮裡的人與三皇子母家難道就不會有所懷疑?
若是查到周暮,他豈不是會很危險,哪怕皇上看重他,也絕不會允許親王之子染指立儲之事吧。
“如今那兩位兩敗俱傷,倒是便宜了二皇子。”柳江雲狀若無意道,林清婉卻陡然白了臉色。
“這個太甜,叔叔不讓我吃。”身後響起穎姐兒奶聲奶氣的拒絕。
二人嘀嘀咕咕半晌,總是不能一直晾着姚淑,柳江雲笑着走了過去。
“你叔叔為什麼不讓你吃?甜甜的東西不好吃嗎?”柳江雲接過姚淑手中的金絲棗,笑着問道。
穎姐兒舔舔嘴唇,“好吃,可是會肚子痛的,穎姐兒前幾日就肚子痛了,府醫說,要是繼續吃甜食,就要給穎姐兒紮針。”
随即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逗的幾人紛紛笑了起來。
“小姐,姑奶奶到了,夫人請您過去見個禮。”檸襄挽了珠簾進屋道。
林清婉面上笑意淡了幾分,不曾想到林氏真的會來參宴。
“知道了,我這邊有客人,稍後就過去拜見。”
檸襄應聲後離去。
姚淑不明就裡,起身笑道,“若是有貴客,你就先過去打個招呼吧,不用管我們的,我們在這邊與穎姐兒玩就行。”
林清婉笑笑,“沒關系,待會宴會上也要見着的,早一會晚一會罷了。”
柳江雲沒有吭聲,姚淑也琢磨出幾分不對,笑着坐下沒在言語。
長輩登門,按理應第一時間去見禮才是,何況長輩還了派人來請,這都不去,這林家着實有幾分奇怪。
不過這與她無關,她今日來,是有别的事情要探查清楚的。
又過一會兒,接二連三又到了三四位小姐,都是林軒瑾同僚家的官眷,林清婉一一招待着,都不是那些高門大戶的挑剔貴女,也沒那麼亂七八糟的事,幾人相處倒還算愉快。
幾人很快熱絡起來,正讨論着時下興起的花樣,檸襄沉着一張臉進門,身後還跟着一人。
“小姐,這位是…司小娘,姑奶奶帶來的,讓奴婢領這邊來陪着幾位小姐坐坐。”
“……”林清婉眼皮一跳,顔色有些難堪。
她這姑母,當真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什麼不體面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其他幾位小姐都疑惑的看着這邊,尤其是瞧見司文情隆起的小腹,更加的茫然。
“林小姐,數日不見,你可還好?”司文情走上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
“勞司小娘牽挂,一切都好。”
林清婉不鹹不淡的答對,回過身對衆位小姐介紹,“這位是司小娘,沈家少主的妾室。”
她話音一落,屋中一片寂靜。
“哪個沈家?可是不久剛進駐盛京的那個世家沈氏?”詢問的是姚淑。
林清婉點頭,既然林氏不要臉面,公然帶着小妾出門赴宴,那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其餘幾個小姐臉色都不是很好看,她們雖不是高門大戶之女,可也是官眷,豈有與小妾同坐之理。
一個姓劉的小姐,率先起身,“林小姐,我母親還在正院那邊,我想過去瞧瞧。”
林清婉點頭,“檸襄,送劉小姐過去正院。”
其他幾位小姐也紛紛起身要走,各個臉色難看,林清婉面色不變,讓檸襄帶她們離開。
司文情的臉色微微發青,饒是她在厚臉皮,也有幾分難堪。
柳江雲與她倒是有過交集,雖然是互相看不上眼。
“司文情,你怎麼就是陰魂不散呢,若我是你,怕是要躲在家中,羞于見人了。!”
“一個沒名沒分的妾,也敢出來招搖過市,這沈家,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柳江雲很生氣,哪怕清婉早有退婚之意,可如今婚約尚在,沈家如此行徑,是公然打林家的臉。
司文情面色淡淡,“我得沈夫人擡舉,願意帶我出門見客,有何羞恥的。”
“名分不過虛物,隻要……”她觑眼林清婉又道,“隻要沈郎看重我,有沒有名分有何重要的,有些人雖空有名分,卻遭棄如敝履,還不如我呢。”
“況且……”她笑看向林清婉,“夫人曾答應過我,隻要我這胎是男孩,等清婉過門後,便擡舉我為側室,今日帶我來,也是想讓我們解開往日不愉,以後和平相處,莫鬧的家宅不甯。”
這一番話,直接驚呆了柳江雲,她真是不曾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姚淑秀眉微挑,眸中帶着幾分深意,這會兒功夫,她倒是聽懂了幾分意味。
這林家與沈家,竟然是姻親,隻是這沈家看起來,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否則也不會這般明晃晃的打林家的臉。
司文情很是得意,上次她害得她被沈墨處罰,可如今不會了,隻要她肚子裡的這塊肉在,林清婉也奈何不得她。
林清婉很是無語,“司文情,你今日來林家,沈墨知道嗎?”
司文情一怔,眉頭微蹙起來。
“我勸你老實些,莫生事,否則…連累沈家也跟着丢人。”
她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那位姑母的手段了,她雖勢利,可也不該這般沒腦子才對,難道她不知道,這會對沈家造成什麼樣的名聲。
她為了退親,連沈家的門楣都不要了嗎?
司文情還想說什麼,被林清婉一記冷眼制止,她壓低聲音道,“這是林家,不是沈家,我想收拾你,有的是機會,你最好給我老實些。”
今日還有柳家在,她不能讓司文情出幺蛾子生事。
“月禾。”她揚聲喚來月禾,吩咐道,“送司小娘去正院,在派人去外院通知沈墨,我林家的喬遷宴,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
林清婉這次是氣的不輕,林家與柳家議親之事,林氏不可能不知道,這是分明故意來尋晦氣的。
月禾立即上前,“司小娘,請吧。”
司文情沒想到林清婉這般不留情面,竟敢直接趕人。
“林清婉,夫人讓我們好好相處,你這麼做,她會不高興的。”
“她本來就不喜歡你,你再……”
“滾。!”林清婉低聲怒斬斥一句,“别讓我派人架你離開。”
司文情臉色青白交錯,月禾立即喚進來兩個丫鬟,她雖不願,可也不能真撒潑打滾,隻能悻悻離開。
姚淑看着林清婉,眸中染上幾許深意,沒過門就被未來婆婆給下馬威的,京中不勝沒舉。可像林清婉這般果斷,下未來婆家臉面的,卻為數不多。
柳江雲站起身,臉色不佳道,“你早就該這般,也不至于讓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進尺。”
林清婉笑笑,“讓你看笑話了。”
“咱們是什麼關系,哪用這般客氣,隻是如今看來,沈家這門親,着實不行,你可要早做準備。”
林清婉點點頭,心中不由想起那人的承諾,笑容帶了三分恬靜。
姚淑眉心微跳,頗具深意的看着二人,心中咯噔一下。
莫不是,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可柳夫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又坐了一會兒,月禾回來禀報,“小姐,沈公子今日并未來參宴,聽說是去了吏部上職。”
林清婉蹙起眉,連吏部都去上職,看來這次發生的事情,有些棘手啊。
“知道了。”揮退月禾。
林清婉道,“時辰不早,想是席面那邊也準備差不多了,咱們去正院那邊吧。”
柳江雲牽起穎姐兒的手,幾人一同往正院走去。
正院宴會廳,王氏坐在上首,臉色十分陰沉,林氏坐在下首,身旁坐着垂頭安靜的司文情。
氣氛很是沉默,其他夫人小姐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大多時候都是各自安靜坐着。
柳夫人臉色也不是很好,不曾想沈家與林家的關系竟惡劣到這般地步。
這分明是強逼着人退親啊。
沈家這事做的,着實不體面,何況還是對自己的娘家。
柳江雲與姚淑走進門,沖王氏行禮問安,王氏臉色這才緩和起來,“好孩子,快起來。”
二人笑着起身,被柳夫人叫過去自己身邊坐下。
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柳夫人身側,柳夫人瞧着姚淑,眼中全是笑意,可見是十分滿意的。
王氏笑着問起姚淑,“這姑娘是哪家的?怎的之前不曾見過。”
柳夫人拉着姚淑的手,笑的很是溫和,“這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與我頗對眼緣,今日來尋江雲玩,便順便帶她來了。”
這話一出,在坐的夫人們便明白了什麼意思,紛紛打眼看去,禮部尚書府要與柳家結親了?
王氏笑着點頭,“這姑娘長的标志,知書達理的,怪不得你喜歡。”
聽人誇獎自己未來的兒媳婦,柳夫人很是開心,臉色也好了不少。
姚淑臉上一直挂着淡笑,不時瞥向一旁的林清婉,見她笑意溫和,沒有絲毫别的情緒,不由微怔。
她……對柳公子,竟沒有情意。!
因着沈家的地位高,還是有幾家夫人主動搭讪的,一頓飯雖氣氛有些低沉,卻也不算太過冷場。
席面結束,王氏本客氣着留幾位夫人說會兒話,可誰都知道今日不宜久留,便尋個借口紛紛離開。
柳夫人帶着柳江雲與姚淑離開,王氏讓林清婉去送客。
林氏坐在位置上,卻并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剛巧王氏也有話要與她說,待人都離去,二人便一同去往内間。
王氏看眼亦步亦趨,緊跟林氏身後的司文情,不冷不熱道,“我有些話要與你家主母談,你先退下。”
這語氣,全然是吩咐下人的語氣,司文情面色一沉,擡眸看向林氏。
林氏不以為意的擺擺手,這點面子她還是要給娘家嫂嫂的,司文情,本來就是她用來退親的棋子而已,對這個人,她根本就毫不在意。
“林家好歹也是你的娘家,林家沒臉,你又能有什麼好處?”王氏兀自坐下,冷着臉看着林氏。
林氏面色淡淡,也尋個位置坐下,“你也說了,林家好歹是我的娘家,我又怎願走到今日這一步的,可沒辦法,誰讓你們巴着我兒不肯放呢。”
事到如今,早已撕破了臉,林氏連裝都懶的裝了。
“林家如今已不同往日,哪怕能維持之前表面的光鮮,我都願扶持一把,可現在,林家是衆人口中破落戶,大郎靠着拼命才博得一個五品官。”
“而我兒,卻正增增日上,前途無量之際,我沈家也可借聯姻再近一步,我如何能眼睜睜看着,墨哥兒因為這樁婚事而舍掉前程,嫂嫂,你也莫怪我心狠,你我都是當娘的,怎能不為自己的身上的肉謀劃。”
“我林家巴着你兒不放?”王氏都氣笑了。
“你兒做過什麼事,難道你心中不知?”
“你為你兒謀劃,看不上你娘家,這都沒什麼,你大可上門退親,我林家巴不得與你沈家再無瓜葛。”
王氏拍着桌案,怒火中燒,“當初,婉姐兒為了退婚,不惜服藥躲來盛京,是墨哥兒不依不饒,甚至屢屢以林家家業相要挾,我曾三番兩次提起退親,也是你兒咬死不肯,你難道不知?”
林氏臉色青白交錯,嘴硬道,“你說的好聽,林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我豈會不知。”
“當年林家為了攀附上沈家,不惜讓我一清白的閨閣女子,與沈家子……”
她似羞于出口,又轉了話頭道,“若非如此,又哪來那麼些年,林家的榮華,如今你們想故伎重演,我絕不會讓你們如願。”
王氏倒是從不知還有這遭,不過想到自家公婆的脾性,倒是也不足為奇。
“那是你的父母,我不是他們,我的女兒,我隻要她一生順遂,過的安康足矣。”
“你也大可不必如此糟踐人,今日你這般行事,的确讓我林家沒臉,可傳出去。你沈家又能有什麼好名聲。!”
“事到如今,墨哥兒眼見就要籌謀着娶清婉進門,我還能在意什麼名聲。”林氏青着臉,死攥着錦帕。
反正那戶人家說了,隻要能退掉婚事,迎娶他家姑娘進門,便不在意她用什麼手段,落的什麼樣的名聲。
今日她的初衷,便是退掉親事,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王氏聞言,直接氣笑了,“成,既然你那麼怕墨哥兒娶我家婉姐兒,正巧,我也覺得墨哥兒并非良人,咱們今日就把婚事退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