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風蹙起眉,這句問的着實突兀,他未答話,而是看向一旁的沈墨。
沈墨唇角微勾,剛欲開口,樓梯口處一陣響動,一道低沉男聲遂然響起。
“二皇子,如今局勢于你大吉,你不呆在府上用心謀劃,卻還有雅興出府喝酒遊玩,敲姑娘房門,問人名諱?”
周應臉色微變,轉身看了過去。
周暮一襲暗黑色錦袍,身後跟着數名黑甲衛緩緩走進。
他唇邊帶着冷凝,似笑非笑:“二皇子究竟是無心高位,與世無争,還是…”
“堂弟。”周應慌忙截斷他的話,微微颔首,“今日秋闱結束,我隻是出府轉轉,朝中事宜皆有父皇做主,聖上眼明心亮,我怎敢動歪心思。”
周暮眼簾微垂,淡淡看着周應,“二皇子高風亮節,既是不曾有過心思,那我必定如實禀告皇上,以嘉獎您的淡泊明志。”
周應臉色一白,絲毫不懷疑周暮的話作假,畢竟比起他們這些兄弟,父皇反倒更器重堂弟。
父皇是一步一步殺上皇位的,最看重的就是鐵骨皿性,他曾在朝堂上公然說過,不想當君王的皇子,永不可能成為明君。
他怎敢讓周暮這話傳出,那無疑是斷了他奪嫡之路。
周應豁然一笑:“堂弟說笑了,我今日出府,本就是想關注秋闱,看有沒有才學出衆的,能為國效力。”
周暮點點頭,“所以二皇子今日,是想先朝廷一步,拉攏才情過人的學子,收為已用?”
“堂弟!”周應聲音提高,面上難看,卻在周暮看向他時,又壓下了火氣,“哥哥我隻是到處走走而已,堂弟就别抓着我不放了。”
對周暮,無論是他,還是老大、老三,都可謂避之不及,多年來又敬又懼,尤其是老大與老三,簡直是那二人的童年噩夢。
他們用盡心思拉攏,不僅不能拉近關系,反倒會被坑一把污泥,如今他們三人早已放棄這尊瘟神,反正淮陽王府中立,隻效忠皇上,他們也不怕周暮會與自己為敵。
往日周暮對他雖不假辭色,可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今日突然如此針對,卻是前所未有的,着實讓周應措手不及。
“二皇子言重,皇上既将秋闱一切事宜交由我管轄,我自是要盡心盡力才是。”
周暮淡聲說完,瞥向一旁沈墨,二人四目相對,硝煙無聲而起。
周應這才看出幾分意味,眸中劃過詫異,他暗中拉拉沈墨衣袖,轉而沖周暮道,“堂弟,我與沈兄就是閑來無事想喝杯酒,既是你有公務在身,就不請你了,先行告辭。”
話落轉身離開,沈墨卻一時未動,周應輕歎口氣,出聲提醒,“沈兄,咱們換家酒樓吧。”
沈墨收回視線,又看眼緊閉的房門,緩緩點頭。
二人出了酒樓,周應見沈墨臉色依舊陰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他與那女子,不可能的,待你在朝中站穩腳跟,将婚事提上日程就是,淮陽王府再有權勢,也不能做出奪人妻之事。”
沈墨吐出一口濁氣,低低應了一聲。
周應,“沈兄,沈家根基雖不在盛京,可底蘊在那,想在盛京拔尖,也不過時間問題,依你的身份,便是娶皇家郡主都可,又何必執着于家族衰敗的林家女,失你身份。”
沈墨笑笑,沒有接話。
青梅竹馬,數十年情意,怎是輕易能舍棄的。
周應看他沉默,便知他堅持,無奈搖頭,“你呀,當真是執拗,如今你大可不必與周暮硬碰硬,林家女的身份連你都匹配不上,更何況皇室親王,你就放心好了。”
沈墨沒接這話,轉而問道,“周世子手握黑甲衛,雖權勢中天,可應不至讓幾位皇子忌憚至此,可如今我看這盛京局勢,他倒是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
周應面上一頓,苦笑起來,“依律法,他為臣,我們為君,可論實力與恩寵,我們卻比他差的很遠,所以無論是我,還是那兩位兄弟,對他都敬而遠之。”
“整個朝堂皆是如此。對他,眼熱又拉攏不得,厭惡又不可得罪,都因三年前父皇登基時的一句話。”
沈墨蹙眉看向周應,周應也停下腳步,目光幽幽看着遠方,“周暮侄兒,深得朕心,若出身宮廷,必為聖君。”
沈墨瞳孔微縮,閃過震驚之色。
周應一笑,“父皇不止一次可惜,他出自親王府,而非他親子,否則怕是早已冊儲,哪還有我們兄弟三人什麼事。”
他們忌憚他,朝堂百官也忌憚他,所有人都緊盯着他,可他掌權幾年,卻也愣是無人挑出他的絲毫錯處。
無論是黑甲衛,還是淮陽王府,都緊守本分,從不涉及朝堂黨派之争,更不與任何一派有親密走動,幹淨的讓人無從下手。
良久,沈墨輕嗤出聲,“可這世上所有東西,都盛極必衰,無上恩寵,隻風光一時,繁華落盡之時,怕也是困于囹圄。”
周應笑笑,不置可否。
今日的百般牽制,與謹小慎微,以及在他手下折損的顔面,身為皇子,他豈會甘心。
無論是他還是另兩位兄弟,不管誰登基,淮陽王府,都必定慘烈收場。
……
酒樓裡。
林清婉聽到周暮聲音響起,便已起身走至門口,聽着他咄咄逼人,令二皇子無言以對,不禁揚起唇角,直至人走遠房門被敲響才回過神來。
周暮看着緊閉的房門,嘴角似有似無勾起,“人走了,開門。”
林清婉想都沒想,直接道,“門又沒鎖,你進來就是。”
允風垂下眼簾,側身讓開。
周暮淡淡挑眉,眸中夾帶一絲愉悅,推門進去。
林清婉已端坐在窗前,嬌俏的小臉帶着些許绯紅,瞧着考場外的人山人海。
“你不是受皇命守在考場嗎,怎的有空到這來?”
周暮緩步走至她身後,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答反問:“方才門外的可不止二皇子一人,還有你那朝思暮想的沈家郎君。”
“你那般在意他,怎的舍得拒之門外了?”
林清婉皺起眉,心中有些不虞,聲音也帶了三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