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逸蹙蹙眉,心裡一片亂麻,沒再言語。
他說的的确很對,若是為了婚事,他該很希望父母能盡快入京才對。
即将走進宴會廳,林軒逸突然停住腳步,他想探探虛實,想去父母,大哥消失的地方尋他們,不想空等着。
沈墨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淡聲開口,“兵部侍郎之子親自帶兵剿匪,他少年成名,也是有幾分本事的,若連他都沒辦法,你一介文弱書生,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便是送死,我也做不到明知父母,大哥有難,自己卻躲在這深宅大院中放歌縱酒。”
林軒逸轉身要走,卻被沈墨攔住去路。
“你如今不是孤身一人,你還有柳家姑娘,若舅舅,舅母當真出事,你也是清婉在這世上最親之人。”
“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可想過她們會如何?”
“從盛京到嶺南山最快也要兩日兩夜,即便你現在趕過去,也一切都晚了,還不如在盛京中等消息,穩住那兩位姑娘的心。”
林軒逸一時很是掙紮,也怕他走後,林清婉無人照顧會出事,至于江雲,若沒他,她想必能嫁的更高。
“怎麼了?”王景胥走上前詢問。
見林軒逸面色難看,眉頭也微微皺起,“軒逸,發生什麼事了?”
他看着林軒逸,又看眼沈墨,二人也不像發生了不虞。
沈墨不語,神色清淡。
林軒逸臉色難看,“我父母,大哥出事了,我想出城去看看。”
王景胥聲音一緊,“怎麼回事?前日不是剛傳回過信嗎?”
宴會上耳目衆多,林軒逸隻皺着眉搖搖頭,并未言語。
周暮幽深的目光落到沈墨身上,黑甲衛昨日剛接到情報,沈家今日就收到了消息……
他眸中帶着深不可測的暗芒,沈家……不可小觑!
他走上前,沖林軒逸道,“朝廷數日前,就已派兵剿匪,你父母,長兄,不會有事。”
“周世子……”林軒逸望着他,神情掙紮。
周暮打斷他的話,“我既說了不會有事,你放心就是。”
王景胥眸光一閃,也規勸道,“軒逸,既是周世子都開口了,那定是不會有事的。”
他隐晦的拉拉林軒逸衣袖,眼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波光。
林軒逸看眼王景胥,又看看周暮,這才勉強放下心緒,點點頭。
沈墨看着三人離開的背影,眉頭幾不可見的擰起,半晌後才跟上。
……
内院。
柳夫人看着一旁叽叽喳喳的兩個少女,眼底帶上一絲笑意,神情卻很是冷然。
“聽說,你父母不日即将抵達盛京?”
正聽柳江雲說悄悄話的林清婉回過神,笑着答話,“正是,我父母已于三日前趕來盛京,想是過不了幾日就該到了。”
她說完看眼柳江雲,嘴角的笑意羞的柳江雲面紅耳赤。
柳夫人點點頭,又問:“聽說,你二哥還打算往上考,有幾分把握?”
“盡他所能!”林清婉道。
“我自是認為我家二哥才華斐然,定能高中,可金榜未題名之前,卻是不敢在柳夫人面前誇大的。”
“你這丫頭,倒是個嘴巧的。”柳夫人笑意真切幾許。
雖依舊不滿,可至少現在看來,林氏一家,都是心思純正之人,能教養出如此子女,想必林家夫人也不會太差。
三人帶着丫鬟往前走着。
“就是她。”一個低低女聲響起。
幾人擡眼看去,就見前面垂花拱門處,一個小丫鬟正伸手指着林清婉,一側還立着一位滿臉肅色的嬷嬷。
那嬷嬷是林氏的陪嫁,算起來還是林家的人。
這是來替司文情出頭的?
林清婉笑笑,心底卻又冷上幾分。
“林嬷嬷,久違了。”
林嬷嬷瞧見林清婉,嚴肅的臉扯出一抹笑,“的确久違,老奴見過表小姐。”
“嬷嬷不必客氣。”林清婉轉而看向那小丫鬟指着自己的手,“這是…來尋司小娘的?還是興師問罪的?”
林嬷嬷面色一滞,剛想開口,林清婉卻先一步道,“若是後者,怕是要去外院尋表哥才行,是表哥将司小娘罰去了莊子上。”
林嬷嬷聞言面色微變,“這怎麼行!”
她低聲呢喃一句,來不及多言,就匆匆扭頭往内院走去。
小丫鬟冷哼一聲,“我家主可是沈家的功臣,夫人不會放過你的。”
話落也走了,留下三位客人在原地,沒人招待。
林清婉面色如常,柳夫人卻很是生氣,“這沈家曾經也是江南世家之首,怎的入了盛京,竟這般沒有規矩。”
柳江雲拉起林清婉的手,目露關心,林清婉沖她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林家落魄至此,她那位姑母隻怕見她一面都覺得丢人,正苦思冥想怎麼甩掉她這個窮親戚呢,今日行為雖出格,卻也在意料之中。
七拐八繞,才到林氏的住處,甯安院。
剛走進院門,就聽正廳裡,不時傳出愉悅的輕笑聲。
院中丫鬟看眼走進來的三人,連忙去屋中禀報,可她剛進去不過片刻,先前的林嬷嬷就帶着兩個丫鬟匆忙走出。
她不看林清婉,隻呵斥着那兩個丫鬟,“還不給我快着些,若是那位身子出了什麼事,夫人非扒了你們的皮。”
幾人匆匆走過,如一陣風般。
林清婉垂下眼睫,思量着林嬷嬷的話,心中微動。
柳夫人氣的臉色發紅,“虧的沈家還是大戶,真是……”
可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太難聽的話,她也不能說。
“林丫頭,那嬷嬷的話,你可聽清了?”她秀眉微挑,帶着兩分冷笑。
林清婉點頭,“聽清了。”
柳夫人嗤的一笑,“百年大族,底蘊深厚,沒的丢人現眼,笑掉人大牙。”
正妻未入門,卻讓小的先有了身子,當真是腌臜戶。
先前的丫鬟此時挑簾出來,恭敬的沖三人福身,“柳夫人,柳小姐,表小姐,夫人有請。”
……
三人走進正廳,柳夫人臉上挂着得體淺笑,與林氏寒暄幾句後,随便尋個位置坐下。
屋中已坐滿了夫人,小姐,有的交頭接耳,有的與林氏交談着。
“清婉見過姑母。”林清婉規規矩矩行禮。
林氏面帶慈愛,比起江南時的鋒利,多了絲内斂。
她面上先是現出幾絲歡喜,随即又慢慢淡去,“等你許久,可算是到了。”
“快來,讓姑母瞧瞧,在盛京這幾個月過的如何?”
林清婉乖巧的應聲,走到她身旁。
林氏握住她的手,眸中帶上一絲心疼,“怎的手這麼涼,是不是穿的薄了?”
她伸手去撩林清婉的披風,卻被林清婉躲開。
“應是一路走過來,被風吹的,一會兒就暖和了。”
見她抗拒,林氏眼中心疼也淡去,化為平靜,“屋中燒着銀碳,一會兒就熱乎了。”
“聽說你在外院遇到你表哥了?”她問的漫不經心。
林清婉,“正是,方才發生一些誤會,二哥發了脾氣,表哥趕過去處理時碰了一面。”
林氏哦了一聲,神情有些冷淡,“你别在意,是姑母慣壞那丫頭了,近些日子我身子不适,全靠她盡心盡力侍候,這才痊愈,我也是念及她苦勞,才将人留在府上。”
這意思就是擡舉司文情,永遠留她在沈府了。
林清婉笑笑,并無什麼情緒。
對沈家這些行徑,她早已習以為常,隻要不是退婚,沈家做什麼,都勾不起她的興緻。
林氏細細看着眼前少女,見她并無不虞與妒色,臉上才有一絲溫和。
當年江南之事,鬧的沸沸揚揚,連累墨哥兒都失了顔面。
她早已打定主意,若是她依舊那般善妒,她定不能讓她進沈家的門。
她故意讓林嬷嬷在她面前言語隐晦,不想如此,她都面不改色,看來當真是被磨平了棱角。
如此就好,墨哥兒想高升,身邊必定妻妾無數,若是她看的開,不嫉不妒,看在是娘家侄女的份上,墨哥兒又堅持,她也願勉強接受。
“這位姑娘長的水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下首的一個夫人笑問。
林氏一笑,“是我娘家侄女,從江南來的,也是我兒的未婚妻。”
她話音一落,立即驚起千層浪,之前有在府門口見過林清婉兄妹的,這會滿是不可思議。
沈家也是大戶,就算是娘家侄女,可也該以家族為重,怎的會與一破落戶結親。
有人開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那些夫人們臉上透出輕蔑與異色,林氏的臉頓時火熱起來,頗有些挂不住面。
那樣的目光,還是她做姑娘時見過的,自她嫁進沈家,便隻有谄媚奉承。
柳夫人也很不好受,她惡狠狠的瞪眼自己的女兒,恨不能起身走人。
林清婉卻很是坦然,接受衆位夫人們的打量。
林氏開口打圓場,“這些姑娘們怕是都不樂意與咱們這些老家夥坐着,不如就讓她們出去玩吧,花園中有冷梅,南邊也有假山亭台。”
衆位夫人敷衍的點點頭,讓自家女兒出去,之前有對沈家有想法的,這會兒臉色也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