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開拍之前,嚴文振比演員們還緊張,他表情凝重地盯着攝影監視器,低歎道:“再不行就先拍下一場吧,别浪費時間。”
一直在這一場戲死磕,說不定會影響狀态,那就得不償失了。
副導演摸了摸下巴,比他要樂觀很多,“别急,都是新人,需要成長空間。”
他拍了拍嚴文振的肩膀,“我發現你對楚傾的要求比較苛刻,真把她當徒弟了?”
嚴文振哼笑一聲,“我收什麼徒弟?再說楚傾也不需要師父,你信不信,圈裡不少拍了十幾年戲的老演員也沒她演得好。”
副導演笑呵呵地說道:“信,當然得信,我又不是沒長眼睛。”
他已經能夠理解嚴文振的心态了。
楚傾就像是一個班裡次次考第一名的優等生,隻要有一次發揮失常,老師就覺得這不是她的真實水平,對她的要求也會更高一些。
……
楚傾悄悄揉了揉跪得生疼的膝蓋,林隽注意到她的動作,眼中含着愧疚,“這次我一定一條過。”
楚傾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剛才對戲很順利,這次争取一條過吧。”
林隽覺得楚傾簡直就是個大好人。
“你膝蓋下要不墊個墊子吧?這場戲要在書房門口跪好久。”
這時各個部門已經準備就緒,嚴導拿着擴音喇叭說道:“林隽别找楚傾說話了,趕緊進入狀态。”
林隽立馬站直了身子,不好再多說什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正式開拍。
姜靈绾跪在大門緊閉的禦書房門口,背挺得很直,嘴唇蒼白沒有皿色,一滴汗順着她的臉頰滑到脖頸處。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頭頂上傳來一陣短促的笑聲。
姜靈绾眼睛都沒眨一下,仿佛沒注意到來人。
“皇姐,匈奴的單于不知從哪聽到了關于你的傳聞,竟點名要你前去和親,啧啧,這下不知惹得多少世家公子夢碎。”
姜淮安手中持着一把墨色的扇子,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今日朝上,陸岫白竟敢谏言與匈奴開戰,不知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誰不知父皇心中有一根刺,這根刺不拔就一日不得安甯,陸岫白剛好觸了逆鱗,被當衆斥責。”
“再有下次,怕是……”
他慢悠悠地搖了搖扇子,眼眸一轉,不知道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皇姐你知道陸岫白嗎?”
姜靈绾冷冰冰地瞟了他一眼,眼底寫滿了警告。
姜淮安平時就有點怕她,被她的眼神吓得下意識退了半步,而後突然想起姜靈绾已經成為棄子了,又瞬間找回了底氣。
“陸岫白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這人的運氣也是極好,得了父皇的賞識,一朝拜相,惹了衆怒,認為他德才不配位,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丞相……”
姜靈绾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陸丞相的才幹遠勝朝中百臣。”
皇帝并非昏庸無能,封陸岫白為丞相并不是一時興起。
姜淮安眉梢一挑,語氣驚奇,“原來這人竟然入了皇姐的眼!之前我可是聽說皇後娘娘在父皇面前提過給你和陸岫白賜婚,父皇想也不想就拒了,畢竟做了驸馬就不得入朝為官。”
姜靈绾聽得厭煩,正想說什麼,不遠處傳來姜明塵的聲音。
他淡漠的眼神看向姜淮安,“你來做什麼?”
姜淮安規規矩矩地對他行了一禮,“太子殿下,我是來為皇姐求情的。”
他說得格外誠懇。
姜明塵諷刺一般地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三人的氣氛很怪異。
直到禦書房的門緩緩打開,凝固的氣氛才被打破。
皇帝身旁的太監躬身道:“陛下宣三位殿下觐見。”
跪了太久,姜靈绾起身的時候身形晃了一下,姜明塵下意識想扶她一把,卻落了個空,而後自然地收回了手。
這一幕并不是劇本裡設計的細節,全是楚傾和邵忱的臨場發揮,看得嚴文振兩眼直發光,小聲念叨:“對,就該這麼演!”
邵忱和林隽的狀态調整地很快,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将角色幾乎演活了。
到了剛才楚傾NG的地方,旁觀者又提起了心。
皇帝鐵了心想把姜靈绾送去和親,為的就是報複沈氏一族,沈大将軍早已交出兵符,卻還是沒有讓皇帝收起猜忌的心。
為了和親一事,沈大将軍已經進宮三次了,每次都被皇帝找借口避而不見。
楚傾先前揣測姜靈绾此時應該是心灰意冷,才會說出自願前去和親的話,卻無意間喚起了皇帝的一絲憐憫。
後來仔細一想,才發現這個角色并沒有這麼簡單。
自從皇後薨逝,姜靈绾的心境已經變了。
她在禦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帶有目的性,并沒有表面那樣單純。
姜靈绾斂眸,眼角滑下一滴清淚,聲音卻格外平靜,“若能得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兒臣願意前去匈奴和親。”
“靈绾相信父皇遲早有一天能夠率領精兵強将,接靈绾回家。”
她清麗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母後在世時賢德之名傳遍天下,靈绾不能丢了母後的臉。”
姜靈绾鄭重地朝着皇帝行了一個大禮,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着,“隻是女兒不孝,不能在爹爹身邊盡孝了。”
一聲爹爹,讓皇帝猛然變了臉色。
姜靈绾低頭時,斂去了悲戚的神色,面無表情地等着皇帝決定她的未來。
“卡!”
一旁的工作人員都忍不住鼓起了掌,太精彩了。
嚴文振呼出一口氣,“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大家辛苦了。”
孟鶴仁撫了撫心口,“太入戲了,又愧疚又心疼,這皇帝怎麼能這麼狠心?”
楚傾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這場戲終于過了,她心情輕松了不少。
忍不住感歎道:“不愧是當女帝的料子,膽子太大了,萬一皇帝狠下心,那不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想起劇本裡對匈奴單于的描述,楚傾就一陣惡寒。
她這場戲跪了太久,膝蓋有些受不了了,慢騰騰地站起身。
邵忱剛想表現一下紳士風度,田甜就飛快上前扶起了楚傾,眉頭緊皺,盯着楚傾的膝蓋看。
“傾傾,膝蓋是不是受傷了?”
楚傾搖了搖頭,“不要緊,隻是外面的路不平,有些硌腳。”
嚴文振湊過來,擔憂地問道:“真的沒事嗎?”
楚傾盡管感覺膝蓋确實有些不适,卻還是毫不在意地說道:“真的沒事,休息幾分鐘就好了。”
嚴文振信了,點了點頭,“行,好好休息,十分鐘之後準備下一場拍攝,下一場沒什麼難度,大家争取一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