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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貴極人臣 瀟騰 3584 2024-08-29 11:11

  你、你,你不要亂來啊。

  将水蜜桃分而食之,分桃?!月池的腦子突然嗡得一下,仿佛有上百隻麻雀在其中橫沖直撞,她以為自己的表情管理技術已經修到了滿級,可今日看來,還有較大的進步空間。她居然側過頭,驚愕地看着朱厚照,兩人相對無言了至少十秒。而在十秒之後,她在極度的震撼和憤怒下,又出了一招臭棋。她下意識揚手将金盤掀翻,然後一腳踩上去……

  朱厚照之所以說這桃是稀罕物,蓋因此時已經不是桃子的時令了。要是在現代,在航空運輸之下,即便是隆冬也能享用熱帶水果。可在五百年前,也隻有王公貴族能在冰窖裡放上堆積如山的松針,再将桃子置于其中。松針能夠防止細菌滋生,冰塊則能降低溫度。唯有如此,才能将快馬加鞭運輸而來的水蜜桃放到這個時候。可生産力的差異猶如天塹,即便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水蜜桃的口味比起現代的生鮮還是有差距。

  月池的輕輕一腳就讓這個熟得快爛的桃子皮開肉綻,露出鮮紅的桃肉,桃汁噴湧而出,濺到了乾清宮的地磚之上,留下一道濕痕。金盤則在與地面的親密接觸下發出哐啷的巨響,然後又咕噜噜地滾了好長一截方無力躺倒。

  朱厚照高高吊起的心早在月池掀翻金盤時就跌落塵埃,在她下腳碾爛桃子時更是破碎得千瘡百孔,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隻有親眼目睹被戴綠帽子那一刹才能夠比拟。在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個爛桃子良久之後,他才回過神,湧上心頭的也是暴怒:“你……”

  第一個回應他的不是李越,反而是那個小太監。乾清宮的太監,即便年紀小,也是人精。他早就看出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可他一個末等的太監,總不能把罪過推給四品大員吧,唯今之計隻能早點認下,李大人心地善良,還會替他求情。想到此,他立即撲到在地,磕頭如搗蒜:“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還請萬歲爺恕罪啊。”

  可他這麼一開口,卻讓朱厚照想起,自己顔面盡失的模樣居然被外人看去了,這下十分的羞惱就變成了二十分,他起身一腳就将小太監踹翻。月池愕然起身,那小太監也不敢叫痛,又重新跪好,把頭磕得砰砰直響。

  朱厚照還待再發作時,月池實在忍不住了,她沉聲道:“皇上恕罪,不關他的事,他好好端着盤子,是我用力把盤子打翻的!”

  朱厚照萬不曾想到當面打完自己的臉後,他居然還敢這麼強硬。他眼中風暴驟起:“為何?”

  月池也破罐子破摔了,若是往常她肯定會先裝傻糊弄過去,可長久以來心中的怒氣被早上那兩個白癡點燃,以至于完全壓抑不住。她想說開了也好,畢竟眼前這位混賬皇爺是個出了名的不撞南牆不回頭,與其和他一直虛以委蛇,不如今兒就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她道:“不若還是讓他先退下吧。”

  朱厚照沒有吭聲,小太監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還體貼地關上門窗,讓侍衛們都站遠些。

  一時間,東暖閣中就隻有他們兩人,月池冷冷道:“這桃子有違天和。”

  “噗。”朱厚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你說什麼?”

  月池斜睨了他一眼:“陰陽平衡,四季輪回,才是萬物生息的正道。這桃子本是夏令之食,卻徒耗物力留到此刻,這不是擾亂天地間陰陽的秩序嗎?”

  她特意将陰陽咬得極重,誰知朱厚照聽完之後居然有些色霁。他道:“你原是為了這個?你想多了,偶爾吃一下桃子,也不妨礙你去享用其他來陰陽調和,隻是找些樂子罷了。”

  月池仔細品其中的意味,世上竟有如此厚顔無恥之人,他的意思是偶爾和男人玩玩,也不妨礙找女人傳宗接代,他是怎麼把這種不要臉的事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

  朱厚照見她還是一臉郁色:“怎麼,你是不相信吃桃子能有樂子?”

  月池道:“臣是不想再背上污名了。”

  朱厚照挑挑眉道:“朕早就告訴過你,不招人妒是庸才,隻要你比别人爬得高、站得遠,即便你持身如聖人,還是會有小人在背後不斷中傷。與其自己生悶氣,還不如殺一儆百。讓那些人不服就憋着,這才是解決之道。再說了,你既已擔了這個名聲,為何不索性放開些呢。我們都是男人,又不受三從四德的約束,時而放肆一次,不也咳咳,在情理之中嗎?”

  語罷,他坐在月池身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終于見她扇子般的睫毛微顫,一擡頭已是眼波如水。他心在狂跳,一股狂喜湧上心頭,飄飄然仿佛已經羽化登仙。他料想她已經是默許的意思,自己應該順勢做點什麼,可惜手足卻都因發麻失去了知覺,就連舌頭也在一刹那間變成了木頭。他甚至連嘴都張不開,然後就聽月池道:“您說得是,是我太拘泥了。隻是在開始之前,我不得不和您讨論一個問題。”

  月池笑盈盈望着他:“這桃子,誰先吃?換而言之,誰在上?”

  輕飄飄一句猶如五雷轟頂,一下就把喜悅绮思擊得灰飛煙滅。朱厚照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語言能力:“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想……你簡直是膽大包天,朕是皇帝,朕……”

  月池起身,理直氣壯道:“臣也是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要玩當然是要當上面那個,難不成要像一個娘們一樣被人壓嗎?這不是找樂子,是被人當樂子了吧!”

  朱厚照道:“怎麼能這麼說呢,這種事是兩個人都開心……”

  “那你對在下面也沒什麼異議羅?”此刻她又是目光爛爛射人,朱厚照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心知肚明自己又落了下風了,怎麼會這樣?他極力要拿出皇帝的威風找回場子,他也霍然起身,肅容道:“李越,你放肆!”

  月池絲毫不懼,一把将他推翻。朱厚照猝不及防,摔倒在鵝黃大蟒緞的坐褥上,整個人都呆住了。月池冷笑着解開脖頸上的一個扣子:“放肆又如何,誰上誰下,是憑本事,可不是靠身份來壓人。”

  這是要被霸王硬上弓了!朱厚照手腳已經軟得如面條一般了,全無平日習武的半分神氣,隻會下意識後退:“你、你,你不要亂來啊。”

  月池越發逼近:“不是你說要玩嗎,怎麼,玩不起了?對了,你今天,洗過那兒嗎,算了,先脫下來檢查檢查吧。”

  說着,她就去扯他的褲子。朱厚照這下真的是被吓得魂飛膽裂,錢甯昨晚的遭遇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眼前閃過。他幾乎立刻推開月池,飛快往外逃命。走到門檻時,還因為太過驚慌,居然撲通一下栽了下去。

  周圍的侍衛太監也被唬得不輕,他們忙一窩蜂地湧上來,架起朱厚照。朱厚照摔得頭暈目眩,他下意識回頭看月池,隻見她立在原地,還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朱厚照的一顆心仿佛都要蹦出來了,他連疼也顧不得,立刻就要走。

  月池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已經笑得渾身發抖。還以為多麼厲害,誰知是個銀樣蠟槍頭!收拾兩個老監生算什麼,把皇帝吓得從乾清宮裡逃命,這才叫本事,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了。月池又笑了好一陣,好不容易平複下來,才從乾清宮裡大搖大擺地回家去。

  她心道,有這一遭,隻怕朱厚照短期内都沒臉見她了。果然不出她所料,直到八月十一皇後的冊封禮結束、邊軍和京軍全部輪換完畢,朱厚照都再也沒有召她入宮過,就連大朝會時,他的目光都不敢往她站得方向移。

  對于這種難得的清閑,月池是自在不已,可落在旁人眼底,就是皇後入宮,李越失寵。馬永成等人的心思越發活絡起來,正在他們打算出第二招時,都禦史戴珊病愈,居然開始顫顫巍巍地上朝了。而在他上朝的第一天,兵部尚書劉大夏就上奏,要求加開武舉恩科,并且如太學一般,在京都開辦武學,以培養将才,提高大明的軍事力量。

  這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内外議論紛紛。大家也都無心八卦皇上的内帷,将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兵權之上。

  馬永成和王嶽剛剛忙完了天子大婚,還沒來及喘口氣,就碰上了這檔子事,他們倆又緊急開會商量。

  王嶽胖胖的臉都皺成一團:“劉大夏是不是吃錯藥?我記得他前些日子,不是還強烈要求常設督撫嗎?怎麼如今又……“

  馬永成陰恻恻道:“就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這老東西也不會轉性,一定是有陰謀。”

  王嶽疑惑道:“可增加武舉,又辦武學,擺明是增加武将的實力啊。除非,對了,他有沒有說誰來主考?”

  馬永成恍然大悟:“果真是老奸巨猾,兵部尚書提出這個建議,那自然是兵部主考。這樣一來,武将的進仕就完全把握在文臣手中。”

  王嶽咬牙道:“還有武學。若是文官去教,那不和科舉的師生一樣,從此武将中也有文官的門生。他們的手就伸得更長了。明面是退了一步,實際卻是把好處都得盡了。”

  馬永成搖搖頭:“真是癡心妄想,五軍都督府絕不會袖手旁觀。這兩虎之間,看來又有一番明争暗鬥了。”

  王嶽這時倒是安下心來:“正好,他們争得越厲害,于咱們就越有利。若是這改革付諸東流最好,即便勉強執行了,不論是哪一方獲勝,皇上都會派咱們去盯着。”

  馬永成不由咧嘴一笑:“而且,還可以趁這一次的混亂,把李越這個小畜生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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