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皇帝偏心歸偏心,也沒太過苛責了一把年紀的馮侍郎,隻是叫他回去砍門檻而已。
這事兒阿琇當然是半點都沒聽說了。
雖說幾個姐姐幾乎每天都往娘家跑一趟來看她,也沒誰會在她跟前說這個。
和慧怡長公主一樣,賀長安心裡頭也是清楚得很,馮竹害了阿琇一回,可回了京城後,一連十來天了,安國公府竟然半點的表示也沒有。
沈家人能忍下?
看吧,小方禦史的彈劾,怕不過就是個開頭而已。
不再理會這個話題,賀長安總算是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
“那個,琇兒啊……我問你個事兒呗。
”
一向明快爽朗的賀長安,臉上忽然紅了起來。
阿琇就詫異了,“什麼事?
”
賀長安看看屋子裡丫鬟,“你們外邊候着去吧。
”
等丫鬟們退出去了,賀長安才用肩膀碰了碰阿琇,“就把咱們救出來的那個人,是你的表哥吧?
”
她說的是霍青時。
阿琇恍然大悟。
她就說呢,與賀長安厮混這麼久了,也沒見她露出過這種小女兒情态啊。
瞧瞧這嬌羞的模樣,這是看上了她表哥吧?
想想也是,青時表哥十八歲的年紀,身姿颀長,眉目俊朗,渾身上下帶着一股武人特有的精悍之氣。
又是從群狼口中把她和賀長安救下來的,賀長安動心,也是難免。
“是啊,是我霍家的表哥。
他父親是我外公的義子,青時表哥很小的時候就跟着我外公來京裡了。
”
幾句話,先把霍青時的來曆說了清楚。
賀長安長長地“哦”了一聲,“原來他早就在京城了?
怎麼我都沒有見過呢。
”
“你跟我走得近的時候,他回了老家了。
今年才回來的。
”
又是一聲哦,賀長安的手指頭絞在了一起。
“那,你霍表哥成親了沒有呢?
”賀長安聲音都小了下去,又覺得不大好,又補充了一句,“到底救了我呢,我祖母說,可要好生謝謝他。
”
阿琇艱難地忍着笑,“他還沒成親哪。
”
賀長安眼睛頓時就亮了,聲兒也大了些,“那,定親了沒?
”
“沒。
”
賀長安整個人都松快了起來,“那我就放心了。
”
沒成親,沒定親。
阿琇無語地看着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賀長安,“長安姐姐,你是不是……”
賀長安挑起兩道很英氣的眉毛,“我看上他了。
”
阿琇:“……”
“你這是什麼神色?
”賀長安不滿了,站起來插着腰,“你看看我,就算我不是什麼國色天香的人物,容貌上也不算太差吧?
性情你知道,也不是那種矯情小心眼兒的,家世也能過得去。
他無婦我無夫的,我看上他,難道不成啦?
”
阿琇連連擺手,“沒,沒說不成啊。
”
想了想,阿琇扯了一下賀長安的袖子,“你先坐下,我與你說。
”
等賀長安坐了下來,阿琇将霍青時家裡的事情一一說給了她。
尤其說了一下霍駿夫妻兩個,“就我娘說,從前我舅舅是個很明白的人。
對表哥也好。
可是自從舅母過世,他續娶了後,人就不一樣了。
要不,我外公當年也不會将小小的表哥帶來京城。
”
賀長安點頭,“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
這話再沒有錯的。
”
對此,阿琇表示贊同,“是啊,表哥回去侍疾,才知道他家裡世襲的軍職,都被他父親讓給了小兒子。
”
“還能這樣?
”這次輪到了賀長安驚訝。
世襲的爵位軍職,有嫡傳嫡,無嫡傳長,這算是古往今來的規矩了。
前朝甚至還将這個寫進了律法裡——家業隻能傳給嫡出的兒子,若是沒有嫡子,隻能選擇過繼孩子到正室名下充作嫡子。
庶出的兒子,再有能為,也不能承繼家業。
此時,霍青時在賀長安心裡,已經是秋天霜雪下堅強挺立的小白菜兒了。
她素來都是笑眯眯的臉上露出難過的模樣,隻是下一刻,挺了挺背,“往後我我不叫人再欺負了他。
”
阿琇:“……”
“表哥是個很好的人,他的心也冷硬得很。
長安姐姐……”
她本想給賀長安提個醒,霍青時其實并不容易打動。
一門心思紮進去,跟剃頭挑子沒甚區别。
賀長安搖了搖手,“沒關系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
她都打聽到了,霍青時是今科武狀元,被皇帝直接放到了禁軍裡。
說一聲霍青時年少有為,半點都不過分。
難得的是這人人品不錯。
賀長安想到自己被狼困在樹上的時候,霍青時那一下躍起,又大鵬展翅般地落在自己的身邊,哪怕是那樣的情況下,對自己依舊是很有風度,嘴角便又忍不住揚了上去。
“明兒,我就去去道謝。
”
霍青時前程一片光明,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盯着他呢。
阿琇:“姐姐,不好太明顯吧?
”
賀長安可不是個扭捏的性子,大大方方地說道,“既然我對他動了心,他又未曾婚配,我自然得盯緊了人,免得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
要真是那樣兒,她哭都沒處哭去。
“那,你好運啊。
”阿琇直覺,賀長安就算是主動追上門去,隻怕也不易打動了霍青時的心呢。
更何況,還有霍青時那個繼母李氏,隻怕也不會願意叫他娶個高門貴女。
或許,可以與她娘說一說這個事兒?
“我知道,你等着看吧,我有感覺,我命中的良緣,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
賀長安滿心的興奮,也就坐不住了。
又跟阿琇說了幾句話,叫了自己的丫鬟進來扶着自己,美滋滋地回長公主府去了。
霍青時并不知道,自己救了一回人後,竟然被長公主的孫女看中了。
護駕回到了京城,他往國公府裡看望了一次阿琇後,便一直在宮裡當值。
這天休沐,才有功夫回了一趟家。
霍駿這些日子已經被李氏軟磨硬盼多地動了心,也覺得這處兩進的宅子不大好住着了,正找了官伢人來幫着踅摸大宅子。
回到家裡的時候,霍青時正好碰見了個穿着粗布長衫的伢人。
“青時回來的正好。
”因為兒子中了武狀元,霍駿臉上的郁郁寡歡已經不見了。
看到了霍青時回家,便告訴了他,“方才那伢子說有處宅子甚好,我正打算買了下來。
回頭,你去看看?
”
“好端端的,怎麼又買宅子?
”霍青時問道,“是誰家的宅子?
”
霍駿尚未說話,李氏從裡邊走了出來,笑道,“說是從前荥陽侯名下的産業。
後來侯府壞了事,這些産業便都沒入了公中再行發賣。
那宅子有些大,又有人忌諱荥陽侯的下場,便一直壓在了那裡。
不過,地段好,宅子也好,又才空了沒幾年,咱們買下來立時就能搬進去。
”
頓了一下,在霍駿身邊坐下,又笑眯眯地對霍青時說道,“青時你是武狀元,日後往來的都不是俗人。
你父親便想着,買下一處大宅子,也不至叫人看着你寒酸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