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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穿到爹媽造反時 瀟騰 5950 2024-08-29 11:12

  相蘊和眼皮輕輕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商溯的這句話有别的意思在裡面。

  但眼下不是細思商溯的話究竟有幾層意思的時候,這個念頭剛在她心中起來,便被另一個想法所取代——商溯的法子到底是怎樣的法子?能讓他如此笃定她以後不會再失去身邊人?

  “你有何計?”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相蘊和瞬間開口。

  這樣鮮活的模樣才是商溯認識的小姑娘,商溯眉梢微挑,笑了起來,“算不上多精妙的計,不過依舊是攻心為上,讓楚軍不戰自敗。”

  “這支楚軍是楚王親自率領的軍隊,不同于普通軍隊,他們士氣更盛,也更能征善戰,哪能那麼容易讓咱們行攻心計?讓他們軍心大亂,不戰自退?”

  姜七悅瞪大了眼。

  “楚王親自指揮的軍隊又如何?”

  商溯一哂,“楚王雖極善用兵,但并非沒有弱點,隻要找到他的弱點,便不難将他打敗。”

  姜七悅一下子來了興緻,快步來到商溯面前,一雙眼睛興奮盯着商溯,“他的弱點是什麼?”

  這個距離有點近,但姜七悅素來大大咧咧,從來不會注意這些細節,商溯便往後退了半步,待退到安全距離,他才回答姜七悅的話。

  “剛愎自用,驕傲自滿。此乃兵家大忌。”

  商溯道。

  “?”

  我覺得你仿佛在說你自己。

  姜七悅眼底的興奮變得有些複雜,“你不也一樣?”

  “......楚王如何能與我相較?”

  商溯如同被人踩着尾巴的貓兒。

  姜七悅眼睛瞪得大大的,“如何不能了?”

  姜七悅與商溯兩人天上八字不合,湊在一起總會鬧别扭,哪怕在這種時候倆人也會沖突,相蘊和搖頭輕笑,連忙過來打圓場。

  “七悅,三郎與楚王不一樣。”

  相蘊和走到兩人中間站定,笑着對姜七悅說道。

  得了相蘊和這句話,商溯輕哼一聲,不再計較姜七悅方才的話。

  若有若無的花香萦繞在他周圍。

  那是他送給相蘊和的香膏的味道,因她一直在用,所以便帶了些淡淡的香味在身上。

  商溯鼻翼微動,忽而感覺這個香仿佛比往日裡好聞些。

  很奇怪,當姜七悅離他近時,他會覺得很别扭,會自動拉遠與姜七悅的距離。

  可當身邊人是相蘊和時,他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不僅不别扭,還會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合适,合适到再近一些也無妨。

  “雖說恃才傲物是絕世将才們的通病,但三郎與旁人完全不一樣。”

  悅耳的女聲在他身側響起,聲音裡帶着幾分溫柔笑意,“三郎是天性如此,并非後天養成,自然與他人不同。”

  商溯眉梢翹了翹。

  不能怪他喜歡與相蘊和相處。

  生得這般好看,說話又如此好聽,誰能拒絕與她說笑談天?

  相蘊和眸光輕轉,視線徐徐落在商溯身上,仿佛裹挾三月暖陽而來,讓商溯整個人變得暖洋洋,“三郎的确有些小性子,但這些小性子隻在接人待物上,從不會在戰事上發作。”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三郎是極度理智的人,他從不會被自己的情緒左右,失去對戰場的判斷。”

  “不錯,我的确如此。”

  商溯下巴微擡,眼底滿是驕矜之色,絲毫沒有半點謙虛推辭之意。

  “......”

  這是誰家的開屏公孔雀放出來了?

  姜七悅有些繃不住,伸手扯了下相蘊和的衣袖,“阿和,你少誇他。”

  “你看看他的樣子,跟隻開了屏的孔雀似的。”

  “哪有那麼誇張?三郎一向如此。”

  相蘊和忍俊不禁,拍了拍姜七悅的手背。

  相蘊和完全護着自己,商溯心中受用得很,一雙豔麗鳳目去瞧姜七悅,四目相對,他挑眉一笑,眼底滿滿是惬意。

  姜七悅一言難盡。

  有什麼好惬意的?

  如果不是因為你打仗厲害,就你那爛脾氣,阿和多瞧一眼都是因為你的臉。

  姜七悅扭過頭,不去瞧商溯。

  相蘊和被兩人逗笑了,“好啦,七悅,我們還是聽聽三郎的良策吧。”

  “既然阿和說話了,那我就聽聽。”

  姜七悅這才不情不願把臉扭過來,勉為其難問道:“你說你有法子,你有什麼法子?能讓由楚王親自率領的軍隊軍心大亂?喪失戰鬥力?”

  戰術與戰事是商溯最擅長的事情,聊起這種事情,他便極為大度原諒姜七悅對他無禮的話與行為,長腿一跨,走到沙盤前,并起兩指,指向一江之隔的江東之地。

  “江東是楚王得以逐鹿中原的根本,但也會成為他争奪天下的軟肋。”

  商溯聲音緩緩,“隻要他渡江,江東之地便會成為他的軟肋,讓他進退不得,左右為難。”

  姜七悅撓了撓頭,聽懂了,又仿佛沒有聽懂,“那咱們應該怎麼做?”

  “放楚軍入中原?”

  姜七悅疑惑開口,“楚軍的先鋒部隊已經搶灘登岸了,商城損失慘重,便是因為他們攻上來的緣故。”

  “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還不死戰,中原之地就真的危險了。”

  姜七悅歎了口氣,“商溯,中原之地不是其他地方,它無險可守,無人可依,一旦我們後撤,便等于不戰自退,把中原之地拱手相送。”

  商溯不甚在意,“既行誘敵深入之計,便不必瞻前顧後。”

  “中原之地雖一馬平川,但隻要用兵得當,一樣能甕中捉鼈,讓楚王有去無回。”

  談起自己擅長的事情,商溯運籌帷幄,兇有成竹,并起的手指攏起沙盤上的勢力旌旗,修長的手指在墨玉扳指的襯托下仿佛在發光。

  相蘊和眸光輕輕一閃,視線停留在商溯身上。

  “至于江東之地,則由夏城出兵奪取。”

  商溯的聲音再度想起。

  夏城是他一早便布下的釘子,牢牢嵌在江東之地,隻待時機成熟,便能幫他奪取江東之地。

  商溯拿起夏城的相軍旌旗,輕輕一推,推到石城與陵城的面前,“我軍攻勢甚急,石城陵城兩城苦苦支撐,卻遲遲等不來楚軍的回援,必然軍心渙散,士氣不穩。”

  “在他們将士們即将崩潰的那一日,我們便放出風聲,言楚王兵敗身死,故而不能回援,徹底打消他們的鬥志,讓他們除卻投降外,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好主意!”

  姜七悅眼前一亮。

  該說不說,商溯這人讨厭是讨厭了點,但腦子是真的好使,戰術信手拈來,再怎麼難打的戰役到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他揮揮手,便能迎刃而解所有難題。

  相蘊和面上綻開笑意。

  ——果然是所向披靡的戰神,在排兵布陣的事情上,的确可以贊一句用兵如神。

  “若誘敵深入,便不能隻丢商城一城。”

  但這個戰術有些問題,相蘊和擡眸看向商溯,“三郎,你準備還放棄哪些城池?”

  隻有一個商城當然不夠,商溯說道:“濟甯,甯平。”

  “這、這兩個地方如果被楚軍所得,中原之地便是門戶大開啊。”

  姜七悅張了張嘴。

  商溯看着相蘊和的眼睛,“隻有這樣,才能讓楚王放心出兵。”

  相蘊和手指微微一緊。

  以她對商溯的了解,商溯想用什麼戰術,她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知曉了他的戰術,便也做過放棄濟甯與甯平的心理準備,可做心理準備與真的放棄是兩碼事,當事情真的來到這一日,當她站在天下棋局的十字路口,她還是不可避免猶豫了一瞬。

  楚王殺降,屠城。

  一旦她們放棄濟甯與甯平,那麼等待這兩地百姓的,将會是滅頂之災。

  她的願望是天下一統,讓九州百姓再不受戰火的摧殘。

  可現在完全本末倒置,為了能統一天下,将無辜的百姓置于戰火之上。

  商城是江邊第一軍事要地,重要的軍事位置讓這個地方的人幾乎全民皆兵,沒什麼百姓住在裡面,并且在大戰來臨之前,她已組織讓為數不多的百姓撤離商城,所以最後留在商城的,都是相軍将士,換言之,死在楚軍手裡的,也都是相軍将士。

  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相蘊和會心疼戰争的慘烈與将士們的傷亡,可無論重來多少次,她都不會後悔自己在商城的決定。

  但濟甯甯平與商城不一樣,這兩個地方不僅有兵,更有民。

  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在楚軍到來之際沒有任何自保能力,是楚軍刀下待宰的羔羊,如果因為她的撤離而讓他們死于楚軍的屠殺,那這樣的她視人命如草芥的諸侯們有何區别?

  人不能忘了自己是誰。

  她是無數百姓的其中一個。

  生于亂世,死于亂世,所以她最大的心願是天下一統,讓與她一樣慘死于亂世之中的人過上好日子。

  她是來為掙紮在戰火之中的人遮風擋雨的,不是給他們帶來風雨的。

  相蘊和嘴角微抿,久久沒有說話。

  這個選擇很艱難,尤其是對相蘊和來講,商溯并不着急相蘊和盡快做決定,隻輕啜一口茶,眼睛有一搭沒一搭看着她,靜靜等着她的回答。

  “我們可以放棄濟甯與甯平。”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的少女終于開口,她輕輕擡頭,眼睛看着商溯豔麗鳳目,“但我有一個要求,要帶百姓撤離。”

  “楚軍殺降,我們不能把他們留給楚軍。”

  相蘊和一字一頓道。

  這個回答絲毫不讓商溯意外,男人鳳目微挑,笑了一下,“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

  姜七悅長長歎了口氣,“如果帶着百姓一起走,勢必會拖慢我們的速度,楚軍的戰馬那麼快,很容易就會追到我們的。”

  “如果楚軍追上我們,我們還怎麼行誘敵深入之計?”

  姜七悅問商溯。

  商溯兇有成竹,“誘敵深入不一定需要地勢來配合,有時候隻要有人和,便能讓人願者上鈎,自縛雙手。”

  “???”

  你把話說清楚一點!到底該怎麼做?!

  姜七悅一頭霧水。

  相蘊和眸光輕輕一轉,知曉了商溯的打算。

  ——混亂不堪的軍隊會讓楚王更加掉以輕心。

  “既如此,一切便拜托三郎。”

  相蘊和向商溯道。

  這樣閑雅溫柔的少女才是他曾經認識的小姑娘模樣,商溯鳳眸潋滟,眼底聚着輕輕淺淺的笑意,“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看重的天下,她看重的百姓,她看重的家人,都會在這個時代活下來,然後一直陪着她,在廢墟之上建立她的王朝天下。

  是日,相軍再次出現調動。

  無數相軍走上街頭,幫助百姓們搬家撤退。

  “楚軍有屠城的習慣,你們如果不走,很有可能會被他們屠戮。”

  面對百姓們的疑惑,相軍們耐心解釋,“放心,你們搬家的損失由公主貼補,不會叫你們折騰這一遭的。”

  一江之隔的江東之地的發生過的事情百姓們也略有耳聞,楚王的确雄才偉略,但也雷霆手段,曾經與他作對的,已是一具具屍體,而那些追随他死敵的人,不是被他坑殺,便是被他屠戮,一個活口不曾留。

  是被屠殺還是搬家,百姓們毫不猶豫選擇後者,在相軍的幫助下排成長長的隊伍,沿着官道向京都進發。

  京都的韓行一早已接到相蘊和的信件。

  看完信件的他頭大如鬥,隻覺得相蘊和太過婦人之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因為遷移百姓而誤了軍機,那才是得不償失。

  可轉念一想,小姑娘的确是女人,婦人之仁這種詞彙在她身上隻會是褒義詞。

  她本就是如此善良又如此心軟的人,因為自己曾死于亂世,所以想救更多與自己一樣的人。

  她想做前行的燈,她想為後來者撐傘,她想用她并不寬闊的肩膀,撐起亂世中的一片天,讓這個原本腥風皿雨的時代,因為她的存在而有了一絲的溫暖。

  “罷了,這絕對是我最後一次跟着她胡鬧。”

  韓行一一邊碎碎念,一邊吩咐下去。

  大抵是年齡大了,心腸會越來越軟,如今的他竟也受了相蘊和的感染,想為那些亂世中流亡的人撐起一把傘。

  “征用全城勞力,月錢五百,于西市搭建房屋,供遷徙而來的百姓們居住。”

  韓行一道:“還有,快入秋了,棉衣棉被也要準備上。他們是南人,不一定能适應咱們京都的氣候。”

  韓行一一一吩咐下去。

  衣食住行全部安排好,藥物與土地也要盡快分配下去。

  那麼多的人如果不能在京都安居樂業,便很容易形成不穩定因素,威脅京都的安全,所以一切都要盡善盡美,不能有任何差池。

  韓行一一邊準備安置百姓的地方,一邊派出軍士,免得百姓們被山賊流寇滋擾。

  百姓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和善的軍官将士,一時間頗為稀奇,無比配合地往京都而行。

  濟甯與甯平的搬家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

  而在幾十裡開外的商城,僞裝成楚軍的商溯的老仆從死人堆裡刨出一具半死不活的屍體來。

  “喂,還活着嗎?”

  老仆拍了拍幾乎辨别不出面目的臉,甕聲甕氣道,“若還活着,便吱一聲,我帶你去見你家小公主。”

  那是他家小主人心尖尖上的人。

  她略微皺眉,便能讓他家小主人整顆心都揪起來。

  所以這是他冒死前來的原因,拼着這條老命,也得把這位不大英勇卻敢英勇赴死的将軍帶回去。

  “吱——”

  幾乎沒有氣息的人迷迷糊糊吐出半個音節。

  老仆滿意點頭,“能吱就行。”

  “撐着點,我帶你回去。”

  老仆把皿肉模糊的人背在自己肩頭。

  左骞找到了,還有誰來着?

  還有那位看似精明實則與他家小主人一樣憨憨的将軍的心上人——将軍蘭月。

  恩,不着急,失蹤這麼久了,能找到就行,不拘死活。

  他家小主人說的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實在找不到人與屍,找到她穿過的盔甲也能帶回去複命,總之不能讓這位女将一直是消失狀态,要讓她入土為安。

  老仆如是想着,背着半死不活的左骞,一邊避開楚軍的行軍與斥衛探查的路線,一邊沿着鄭水決堤的方向逆流而上,尋找蘭月的下落。

  或許是這位女将命不該絕,又或許是以身護蒼生之人終會得蒼生庇佑,他走了不過月餘時間,便讓他遇到了蘭月,隻是這位曾經的女将與以前英姿飒爽的模樣大不相同,哭哭啼啼嬌嬌弱弱,仿佛是風吹吹就倒的美人燈——

  “六郎,你好狠的心。”

  美人燈梨花帶雨,手指翹着蘭花指,顫巍巍指着被她控訴的負心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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