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川從積木中擡起頭來，露出與4歲小朋友完全不符的沉靜。

　　“我想要媽咪的愛。
”

　　媽咪從來沒對他笑過。

　　可今天媽咪對他笑了很多次。

　　媽咪還抱了他。

　　甚至……親了他。

　　他會用盡一切方法，留住媽咪的愛。

　　“她會想起來。
”謝無妄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疼痛過後的沙啞。

　　她隻是暫時忘了。

　　但沒有人會忘一輩子。

　　她早晚會想起來。

　　“也許不會。
”謝川冷靜地看着謝無妄，稚嫩微沉的嗓音，一字一頓：“也許，媽咪會好，一直一直——像現在這麼好。
”

　　謝無妄聽見心動的聲音。

　　他被蠱惑了。

　　“爸爸，你要當懦夫嗎？
”謝川問。

　　謝無妄沉默。

　　謝川伸出小手，拉住了男人的大掌，信賴地仰頭看着心中的神明：“爸爸，你要讓媽咪喜歡你。
這樣，媽咪就不會離開我們了。
”

　　姜念念……

　　謝無妄唇齒間流淌着這麼一個令他撕心裂肺的名字。

　　他伸手，将謝川抱進了懷裡。

　　“謝小川，你不要後悔。
”

　　踏出這一步，未必是坦途。

　　也許，是深淵。

　　姜念念的反彈，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

　　可既然兒子願意，他也動心，那麼這一步——必須踏出。

　　他若輸了，不後悔。

　　“我不會後悔，爸爸。
”謝川埋首在男人寬厚的懷裡，輕輕哽咽。

　　男人抱着孩子很久很久，才終于将孩子抱去了床上。

　　他抽過一本故事書，講了兩個故事。

　　醇厚醉人的男性嗓音在房間裡悠悠回蕩，孩子乖乖地進入夢鄉。

　　母愛雖然缺失四年，父愛卻一直在。

　　謝無妄替熟睡的謝川蓋上被子，關了小夜燈，放輕腳步離開房間。

　　走廊中，謝無妄的視線落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最終，他選擇靠近。

　　房門是男人當初親自選的，特意選了不隔音的。

　　而這一次，傳入男人耳中的，不是哭泣。

　　是驚歎聲。

　　謝無妄捏緊手指，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然，他怎麼會聽到姜念念發出類似于花癡一樣的驚歎聲呢？

　　“好帥啊！
”

　　“哇哇哇，飛檐走壁！
雖然知道你這家夥吊了威亞，可這飛得也太逼真了吧？
”

　　“士别五年，果然刮目相看啊……”

　　“冷漠！
無情！
那可是甜妹女主啊！
你都不帶看她一眼的！
感情戲呢？
怎麼沒有感情戲啊？
”

　　“不是，你這殺人怎麼也耍帥呢？
”

　　“謝無妄……”

　　卧室裡的姜念，正在追劇。

　　謝無妄的劇。

　　她選的是謝無妄的成名劇《山河妖骨》，畢竟網絡上都說這本是封神之作，所以她就先追這部了。

　　謝無妄在裡頭演了一隻沒有七情六欲的大妖。

　　其實隻是魔化的男配。

　　可就是因為這個角色，謝無妄一下子爆火。

　　大妖害死很多人，但他那清冷中帶着妖媚的臉，每次殺人後都一副憐憫衆生道貌岸然的表情，實在令人欲罷不能。

　　姜念看了幾集之後，就頭疼地發現自己的三觀開始跟着五官走了。

　　她甚至開始讨厭男主！

　　因為男主總是打傷大妖。

　　關鍵是現實裡當了三年的高中同學，她怎麼沒發現謝無妄這麼勾人？

　　姜念想了想，最後怪到了導演頭上——必須是電視濾鏡的緣故！

　　姜念這一追劇，就追到了淩晨。

　　這具身體不太健康，又瘦又差勁，姜念熬了夜，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

　　對劇中謝妖妖的迷戀，最終敗在了咳嗽下。

　　她一邊咳一邊按了暫停鍵，想找杯水喝，結果房間裡隻有礦泉水。

　　一口下去……

　　噗——

　　全吐出來了。

　　姜念難受死了，她懷疑5年後的自己健康狀态極差，居然連涼水都喝不得。

　　“喝水。
”

　　房門忽然被大力推開，端着溫水的男人快步走過來，一手扶住姜念的腰，一手把溫水遞給姜念。

　　姜念乖乖張嘴。

　　男人手指一僵，但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把溫水喂給懷裡的小女人。

　　姜念喝了大半杯溫水之後，終于感覺喉嚨舒服了很多。

　　咳嗽太猛，腦袋都有點發暈，腰上有一隻手很有力道，她就直接靠過去了。

　　姜念念……

　　謝無妄緊緊握着水杯，僵着身軀沒敢動。

　　若是細細看去，謝大影帝眼尾竟有些泛紅。

　　姜念恢複過來時，已經是幾分鐘之後了，她發現自己竟然靠在謝無妄懷裡，連忙就轉身退了幾步。

　　“謝謝。
”姜念撫了撫兇口，又皺起細眉，“我身體怎麼這麼差了？
居然連涼水都不能喝。
”

　　她以前可是百無禁忌的。

　　謝無妄喉頭微哽，半晌才平穩着語氣說：“你總是熬夜，把身體熬壞了。
”

　　他管過，甚至求過。

　　她不聽。

　　她用這樣的方式報複他。

　　糟踐她自己，也糟踐他。

　　“……”姜念有些難以置信，她可是姜念啊！
怎麼會幹這樣的蠢事？

　　“你生病了。
”謝無妄看着她郁悶的表情，輕緩啟唇：“抑郁症，狂躁症。
”

　　這件事，瞞不住。

　　姜家知道，謝家也知道，除非她像之前一樣不出門，不與外界聯絡。

　　最重要的，是他準備明天帶她去複查。

　　所以，必須坦白她的病情。

　　“抑郁症？
狂躁症？
”姜念更加不敢置信了，秋水般的眼睛一瞬間瞪大：“我？
姜念？
會抑郁？
狂躁？
”

　　她讓别人抑郁狂躁還差不多！

　　看着這樣的姜念，謝無妄忽然想笑。

　　可他更多的是忘了該怎麼笑。

　　“你怎麼笑得比哭還難看？
”姜念見過謝無妄這個樣子，在高中畢業典禮那天，頓時就脫口怼道。

　　謝無妄愣了愣，黑眸沉澱下來，一絲柔和在他身上流淌。

　　姜念念經常怼他。

　　甚至會因為他刻意的挑釁，揍他。

　　他跑，她打。

　　校園裡每個角落都有他被她追着打的痕迹。

　　但姜念不會怼他。

　　姜念隻會詛咒他，用刀捅他，甚至用傷害她自己來傷害他。

　　現在，姜念念回來了。

　　就是不知道，姜念念會停留多久。

　　“姜念念。
”謝無妄上前了一步。

　　“幹嘛？
”姜念不怕少年謝無妄，但大影帝謝無妄，有點讓她雙腿發軟。

　　謝妖妖。

　　他殺人的樣子，真的很蠱。

　　姜念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姜念被謝無妄抱進了懷裡。

　　“姜念念……”謝無妄緊緊摟着記憶中的姜念念，眼尾通紅。

　　不隻是謝小川想要媽咪的愛。

　　他謝無妄，也想要謝太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