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覺最後的回答是沉默。

　　他從不敢輕視一位帝王的洞察力，很可能自己這邊剛有動作，姜令曦就能察覺到。

　　是以此刻面對好友的目光，他垂下眼，沉默以對。

　　聽見沈雲卿轉身離開的聲音，這才擡眸看過去。

　　門外兩道身影并肩而立，那是用無上渴求，換來的并肩而行。

　　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一關，陛下勢必要過去的。

　　早就注定好了，沒有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

　　這就是代價！

　　事情解決，姜令曦和沈雲卿也沒有離開。

　　無覺中了蕪華離開長蒼門之前留在這地下秘密實驗室的後手，現在整個人還僵得像一塊石頭，在重新恢複行動能力之前，這裡總得有個主事人才行。

　　剛安排好住處，長甯的視頻打過來。

　　之前去地下的時候這丫頭也打過來一回，但因為沒信号，給自動挂斷了。

　　估計是猜到不方便接電話，隔了段時間才重新打過來。

　　沈雲卿點了接通。

　　“先生，你們那邊怎麼樣了？人找到沒？沒受傷吧？”

　　“找到了，你師父他中了蕪華留下的後手，不過他說沒性命危險。”

　　“這人死了怎麼也不消停。那您跟曦姐，是不是暫時就沒辦法回來了？”

　　“要暫住兩天，等你師父恢複。”

　　“那好，好吧，先生放心，我會好好守着這邊的。”

　　姜令曦坐在從長蒼門其中一棟建築裡找出來的躺椅上，身上還蓋了個毯子，手底下是一個可以充電的暖水袋。

　　忙活大半天，她這會聽着旁邊打視頻的聲音，又随着躺椅搖搖晃晃，隻覺得眼皮子瘋狂打架。

　　直到聽見旁邊有人叫她。

　　“晚飯快好了，吃了飯再睡。”

　　“不吃行不行？”

　　“不行。”

　　難得收到來自旁邊人的反駁，姜令強打精神把眼睛全部給睜開，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好困。”

　　沈雲卿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他們收到長福打過來的求助電話是剛吃過午飯，飛快安排一番後就馬不停蹄往這邊趕，到了之後就開始找人，再到現在處理後續，不知不覺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了。

　　比平時吃晚飯的時間确實是晚了些。

　　但還沒有平時睡覺的時間。

　　之前在車裡也是睡了一會的。

　　以陛下一直以來相比旁人要旺盛得多的精力，不可能這麼早就困得這麼厲害。

　　他目光無法抑制地落在那雙戴着嚴嚴實實的手套放在暖水袋上的手。

　　這也是副作用之一嗎？

　　“再堅持一下。”

　　“嗯，”姜令曦懶洋洋地點點頭，現在危機解除，她就不想思考了，“好。”

　　做好的飯送過來，姜令曦借着沈雲卿的手草草吃完，又簡單洗漱了下，抱着塞到懷裡暖水袋沾床就睡。

　　屋内大燈關閉，隻開了床頭櫃上的小夜燈。

　　沈雲卿在隔壁床上靜靜坐了好一會，這才輕手輕腳去找住在隔壁的無覺。

　　無覺還是保持着之前衆人找到他時看到的那個姿勢，現在頂多腦袋可以緩緩動一動。

　　聽見開門聲擡眸看到走進來的人，臉上沒有一絲意外。

　　“陛下睡了？”

　　“嗯，”沈雲卿走到無覺對面坐下，“開始嗜睡，也是後遺症之一？”

　　“有點類似于冬眠，要是夏天的話還好，但現在是冬天，所以表現得更明顯一些。”

　　“你怎麼樣？”

　　無覺緩慢動了動脖子，“這是個叫囚籠的術，原本屬于我的身體反而變成囚籠，能力在突破禁锢的時候會緩緩消解，這是蕪華拿那兩個孩子做引子為我量身定做的。她不讓我死，想讓我被這種感覺給逼瘋。”

　　看好友聽得皺眉，他反而笑了笑，“這是想讓我感同身受一下。她不擇手段想活下去，也想看我不擇手段突破牢籠。但她算錯一點，我沒她這麼執着。”

　　“隻是要辛苦你，我現在不方便移動，你和陛下可能要在這多留幾天了。”

　　沈雲卿早就有心理準備。

　　他雖然氣無覺明知道那孩子身上有蕪華的算計還撞上去，但也知道這人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那兩個孩子被犧牲。

　　蕪華确實是算準了的。

　　一旦事敗，無覺找到地下洞穴，絕對會心甘情願承受這份算計。

　　“那幾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沒辦法把他們送到孤兒院，他們身體都被蕪華在一定程度上改造過，又在地下洞穴那樣的地方生活了好幾年，是孩子也不是孩子了。隻能我們自己養着。”

　　“還是我來提供資金支持，你現在不方便，那就先讓長福他們帶着吧。”

　　要是平常，他不是不能幫忙多關照安排一下。

　　但現在陛下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他沒精力放到别的事情上了。

　　無覺心裡也明白，萬一陛下出事，自己這個好友可能就再次變成行屍走肉了。

　　他已經見過一次，可不想再見到第二次了。

　　他絕對是這天底下第二個希望陛下能快點好起來的人。

　　第一自然是面前這位。

　　沈雲卿起身，“你好好休息。”

　　無覺聽到的是：趕緊恢複，把這一攤子事盡快接過去。

　　*

　　姜令曦睜開眼的瞬間有點茫然。

　　她覺得自己應該睡了挺久，不過這會房間裡的窗簾還拉着，也看不出來外面的天亮沒亮。

　　她又翻了個身，就見旁邊的床鋪整整齊齊，對比她這邊像個狗窩。

　　沈雲卿已經起來了，起來多久了？

　　她睡得這也太死了，居然都沒聽見一點動靜！

　　趁着人這會不在，姜令曦用手肘按開一旁的壁燈，接着又把一隻手放桌上，借助手肘把手套往下拉了拉，深吸一口氣看過去。

　　皿管一般的黑色紋路還停留在手腕上方一點點，跟昨天看到的差不多。

　　應該是昨天的一系列保暖措施做得還算到位，沒有繼續往上蔓延。

　　她松了口氣，剛把手套給拉上去，就聽門‘咔哒’一聲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沈雲卿剛進門就看見人坐在床邊，“醒了。”

　　“幾點了，我感覺這一覺睡得挺久，都有點餓了。”

　　沈雲卿頓了頓，“現在十一點多。”

　　姜令曦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幾點？”

　　“快中午了。”

　　姜令曦默默算了算。

　　她昨晚上好像是八點來鐘就睡了，直接一口氣睡到了中午十一點多，那就是差不多十五個小時。

　　她豬麼，居然一覺睡了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