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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那小小的瑞士軍刀确實很好用,在雕刻的過程中,刀上面陳年的鏽迹一點點地消失,刀變得更幹淨更亮了。

  陳永峰用起來得心應手,小小的嘎拉卡在他的手中慢慢地成型。

  ——

  明天就是陽曆年了,今天陳永峰格外地忙碌,連陳默都幹了好些的活兒。

  陳永峰的手上是他拆洗好的父親的被子,此刻剛剛幹透,他正在把被子重新行(hang二聲,把被套跟棉花用針線縫起來)上被面。

  他們兄妹的被褥已經拆洗過了,沒幹的時候,他們蓋的是陳建國的被褥。因為再沒有多餘的被褥,所以拆洗的時候要趁着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不然就沒有被褥蓋了。

  今晚是爸爸回家的日子,得趕緊把被子整理好。

  陳默看着哥哥低頭做着針線活,這種活計本來是女人在做的,男人很少穿針引線的。

  但是在這個家,這些活不可能找大丫三丫幫忙,她們不使壞把這些被褥裡面放些别的東西就不錯了。

  二丫她雖然看起來對西屋沒什麼敵意,但是她本來就要拆洗東屋跟東裡屋所有人的被褥跟衣服了,陳永峰也實在無法跟她開口。

  劉珍珠或者陳老太太?那更是算了吧。

  所以陳永峰在這種環境中,被逼得連針線活都已經很熟練了。

  這個十歲的小男孩,熟練地把被面鋪平在炕上,把棉花被放上去,然後在棉花上面放上另一個小一點的被面,之後把下面被面的邊角折好,完美地包裹住棉花與上面的小被面,之後用棉線一針針縫好。

  “哥,其實被被不髒。”t有她在,這些被褥幹淨得很。

  “是,哥也發現了,洗的時候很好洗,随便搓兩下就幹淨了。但是明天不是陽曆年了嘛,以前咱媽還在的時候,陽曆年她都會把家裡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陳永峰幹着針線活,一邊跟陳默講着回憶裡面的母親。

  “咱媽是個幹淨人。”

  “對,咱媽可愛幹淨了,家裡要立立正正的。”陳永峰想在妹妹的心裡,留下跟他一樣的,對媽媽美好的記憶。

  西屋的地面上,已經被掃得幹幹淨淨,防止起灰潑的水還沒有幹透,窗台上更是一塵不染,是剛剛陳默一點點擦出來的,連炕席她都爬着,一點點地擦幹淨,陳永峰以為她是覺得好玩跟着玩,沒想到她幹完的活,還挺幹淨,竟然不用他重幹一次。

  而東屋那邊,還是跟往常一樣,隻有陳美在幹平時的那些家務活,陽曆年在他們眼裡,跟平常的每一天沒什麼不同,反正又沒有什麼好吃的,過啥陽曆年哦?

  他們的心思都在明天的公社大會上,一年到頭終于等到這一天了,能不能過個好年就看明天了。

  雖然大家心知肚明,今年災情比頭兩年還更嚴重些,能結算工分,分糧食的希望過于渺茫,但是老農民又有啥别的辦法,整個東溝村都安安靜靜的,大家都靜靜地等待着明天。

  馬上要到做晚飯的時間了,比陳建國兩兄弟先到家的,是陳家的大閨女,陳大妮,還有李軍、李紅。

  “诶嘛,緊趕慢趕,可算趕上了。姥兒啊,還沒吃晚飯呢吧?”李軍進屋先問吃沒吃飯。

  陳老太太已經從東屋迎出來了,“沒吃呐,馬上就做了。我就合計,你們今天能回來,快點上炕,大外孫凍到了吧?”

  全家,除了陳老太太高興,其他人當然沒有高興的,劉珍珠更是貓在裡屋,連屋都不想出。她拉住要出去的陳寶根,“噶哈去?老實擱炕上跟你姐玩嘎拉卡。”

  陳大妮見除了她娘,沒别人出來迎接她,心裡老大的不樂意,“娘,咋的了?二嫂回娘家了是咋的?還是縮殼裡出不來了?”

  損啊,真損啊,這大姑子說話不是一般的損啊。

  劉珍珠在裡屋自然聽得真亮(東北話,清楚的意思)的,但是她不敢出聲直接罵回去,這大姑姐是她老婆婆掌心裡面的肉,明天就是一年到頭,公社跟大隊算工分的日子,她可不想現在跟老婆婆再次撕破臉。

  所以她隻敢,狠叨叨地在東裡屋用最低的聲音叨咕着,“我肯定是沒長殼,倒是有些人,掰着手指頭算着日子回來的。還拖家帶口空着爪子,趕上飯點兒回來的。”劉珍珠低聲惡狠狠地補充道,“真煩!不要臉!”

  外面倆女人隻聽見東裡屋蛐蛐擦擦的說話聲,但是完全聽不到在說什麼。陳大妮不用合計都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劉珍珠不敢大聲出來說,那就是她跟她娘的勝利!

  “二丫!二丫!出來把你大姑的鞋拿去廚房,一會做飯的時候放竈坑旁邊烤一下,别在屋裡裝死!”陳老太太這一聲裝死,除了是罵陳美的,也是說給劉珍珠聽的。

  在東裡屋的陳美聽着自己被點名,眼睛往她媽身上看過去。

  劉珍珠斜楞了她一眼,煩躁地擺擺手,“去去去,”

  二丫得到母親的首肯,從東裡屋走出來。

  劉珍珠看着二女兒的背影,狠狠地剜了一眼,“白生白養的東西,成天胳膊肘往外拐。”

  外面陳大妮把沾滿了雪的鞋子踢掉,上了炕。

  陳永峰帶着陳默過來的時候,正趕上陳美俯身去拿大姑的鞋子,“把你哥跟你姐的鞋也都拿出去烤烤,不然一會兒雪化了,鞋就濕了。”

  陳美沒出聲,把陳大妮的鞋子拿出去之後,就趕緊回來取了李軍李紅的鞋子。

  她全程低着頭,沒看任何人一眼。

  陳永峰跟陳大妮打招呼的時候,陳默的眼睛一直落在陳美的身上。

  直到陳老太太尖厲的嗓音喊她,“四丫!喊人呐。”

  “大姑。”

  炕上的陳大妮倒是不咋愛搭理她,聽見就跟沒聽見一樣。

  陳老太太滿意了,她的大閨女回來了,怎麼可以被這幫人冷落呢。

  陳默自然不在意陳大妮搭理不搭理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她讓哥哥趕緊帶她過來打招呼的,不理她正好,省下口舌了。

  陳老太太也懶得再搭理他們,清了清嗓子,“出來做飯了,還得我八擡大轎請你出來咋地。”

  劉珍珠知道咋也躲不過了,摔摔打打地起來了,真是倒了八輩子皿黴了,嫁到老陳家伺候他們一家子。

  陳老太太比劉珍珠先一步到廚房,從腰間拿出鑰匙,打開鎖頭,裡面的高粱米面袋子已經晃蕩了,眼看着糧食已經見底了。

  今晚建國建軍都回來,大妮也帶倆孩子回來了,這一頓吃完,剩下的糧食吃不到三天了。

  陳老太太咬咬牙,從袋子裡面舀出兩碗高粱米面,遞到劉珍珠面前。

  “娘,完事可咋整啊?”劉珍珠已經開始發愁。

  “少磨叽,讓你做就做,反正到時候第一個餓死我,餓不到你身上。”陳老太太說完,扭頭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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