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這下子輪到溫知夏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跟沈文言倒不至于說是年齡相差有多大,但怎麼都有着四五歲的差距。尤其,沈文言充其量隻是初入社會,她卻已經親自經曆着顧夏集團從一無所有,到如今學子畢業後首選的變化,心态上,覺得自己都可以做他的長輩。
溫知夏微微笑了下:“好好努力,顧夏集團對應屆生還算是比較友好,下車吧。”
她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将車停靠在醫院的臨時停車位上。
沈文言腳步有些細微踉跄的跟在她身旁,溫知夏看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我扶你?”
沈文言想要拒絕,他并沒有到不能走的地步,但是看着她伸出來的蔥白手指和清豔的眉眼,心中就動搖了。她并不是那種豔麗的濃豔系美人,讓人一眼驚豔,可作畫留白,稍加細看,就能體味到其中滋味。
這讓沈文言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場關于中西沖突的的畫展,栩栩如生宛如實體濃墨重彩帶有強烈視覺沖擊的油畫,乍看一眼就能勾住眼球,襯托的一旁的水墨畫寡淡素淨,可前者你多看上兩眼,也不過就是感慨一句——真像,技藝高超;
後者卻餘味悠長,讓你每種角度,每種心情之下,都能有不同的感受。
溫知夏讓沈文言想起了那乍看并不驚豔的水墨畫,也讓他想起了洞仙歌中說的那句:豐肌膩體,雅淡嬌貴,不與群芳競殊麗。
他握住t溫知夏的手,手心卻不自覺的有些出汗。
說起來,沈文言跟溫了川的應該是同齡人,看到他,溫知夏好像跟看到了自己弟弟一樣。
除了,這個弟弟好像……
“我跟你回去嗎?”
包紮完傷口,沈文言猶猶豫豫吞吞吐吐的說着這句。
溫知夏看着手機回複着消息,并沒有注意,隻是随口回答了句:“嗯,我送你回去,你住什麼地方?”
“我是說……”沈文言忽然低下頭,在她還無準備的情況下,貼近她的面頰,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
溫知夏回複消息的手指頓住,瞳孔微怔,緩緩轉過頭來,看着他通紅的耳根,略略挑高眉頭:“嗯?”
有些事情便是這樣,長相幹淨年齡小些的,偷吻面頰算是情趣,經曆世故複雜油膩的男人便直接就是性騷擾了。
“我……我現在已經在實習階段了,學校住着不方便,我是在外面租的房子。”沈文言低聲解釋道,
溫知夏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像是在忖度什麼事情,數秒鐘後,她點下頭。
就真的把人給帶到了名下的一處住宅,把鑰匙給他了。
當少年端着路上買來的水果,叫她“知夏”的時候,溫知夏托了托額頭,“叫我姐姐吧。”
沈文言好像是沒有聽到,将洗好的提子放到她的唇邊,帶着少年的朝氣,“這個很甜,你嘗嘗。”
溫知夏在家裡也被顧平生投喂習慣了,下意識的張嘴,但是在含住的瞬間,就用自己的手接替了過來,“嗯。”
“你以後,每天都會來嗎?”沈文言一隻手臂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看上去像是半攬着她。
溫知夏咀嚼完口中的提子,開口:“這房子你先住着,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學姐,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跟我說,至于……讓你以身還債的事情,隻是開玩笑随便說說,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文言有些難過的看着她:“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從第一眼開始。”
“大學你談過幾個女朋友?”溫知夏問他。
沈文言:“我,沒有時間。”
“我談過,我們現在已經認識十年了。”溫知夏說,“我們還結婚了。”
雖然,馬上也要離婚了。
“你口中的喜歡,不過是對于未知事物的好奇,你在學校裡遇到的女孩和在社會上遇到的女人原本就是不同的兩種類型。出了校園你會遇到新的人生,也會開展新的戀情……”
隻是,在她尚未說完的時候,沈文言忽然吻向了她。
雖然溫知夏及時避開,但他的吻還是落在了她的唇角,即使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吻,溫知夏還是細微的皺了一下眉頭。
她抽出桌上的濕巾,并沒有說出什麼責備的話來,但是卻在擦拭自己的唇角,“下不為例。”她說。
沈文言有些失落的看着她,像是被訓斥之後垂下腦袋的大型犬:“我……”
溫知夏的手機響起,看着來電顯示之後,手指頓了一下,不過也還是接了。
電話是顧平生打來的,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問題,好像就是純粹的為了跟她說說話。
沈文言看着通話的溫知夏,抿了下唇,因為他聽得出來,打電話來的男人,極有可能就是她的丈夫。
他又拿了一顆提子放到她的嘴邊,溫知夏下意識的張嘴,吃到嘴裡後,就看了他一眼。
沈文言低着頭,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等她吃完,又遞給她一顆,這一次,溫知夏用手接住,放在了他的嘴裡,沈文言微微笑,但是下一秒溫知夏卻站起身,走到了窗邊接電話。
“所以,傑邦的事情,是你做的。”溫知夏忽然開口說道。
顧平生并沒有否認:“不過就是一個伺候女人的小白臉,今天可以哄你,明天照樣可以哄别人,我隻不過是讓你看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
溫知夏聞言,發出一聲輕笑,帶着幾分諷刺意味。
溫知夏并沒有在這邊多待,因為充其量也就是腦子一熱後的決定,隻是在走之前,沈文言還是拿到了她的電話。
他看着溫知夏離開,撐着傘站在原地看着她。
溫知夏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看到沈文言正在打電話。
“徐先生……是,我不敢……”
柏(林)。
晉茂看着通話後,沉默不語兀自出神的徐其琛,小心的端上來一杯咖啡。
“醫生叮囑您不能太勞神,溫小姐是個眼睛裡不能揉沙子的,您何必還要摻上一腳。”晉茂小聲的說道。
徐其琛抿了口咖啡,柔軟的高領咖色毛衣,讓他不見鋒芒隻剩居家貴氣:“與其讓玉樓春的那些人接近她,不如我親自放個人。”
晉茂窺測不透他的想法:“先生就不怕,那人對溫小姐起了不該起的念頭?”
徐其琛輕咳兩聲,“她已經知道,沈文言是我的遠親。”
晉茂:“先生是說……”
“她聰明的緊,瞞着她,她就該生氣了,她那人可不喜歡有人算計她。”徐其琛彎起唇角,笑着說道。
平日裡看着就像是溫馴的麋鹿,生起氣來,可是要亮起爪子的,兇得很。
在醫院門口,徐其琛的信息就發過來了,溫知夏玩手機回複的内容,便是他的,這也是她為什麼會選擇把沈文言帶回去。
徐其琛給她簡單的介紹了沈文言的情況,是個孤兒,年幼的時候父母意外離世,跟徐家也斷了聯系,後來被找回時已經成年,所以跟徐家人并不親近,又因為皿緣較遠,也沒有沾上徐家多少榮光。
徐其琛讓溫知夏幫忙照看一二。
他開口,溫知夏自然不會拒絕。
瀾湖郡。
顧平生接到了張院長的電話,詢問溫知夏什麼時候做手術的事情。
顧平生隻說是盡快,讓醫院那邊随時準備着,卻沒有給出具體的答複,張院長也從中聽出了些其他的意思,頓了頓之後,說道:“……手術的事情還是越早越好,先前因為誤判懷孕,已經耽誤了時間,現在各方面指标都顯示可以手術,時間久了,恐怕多生事端。”
顧平生坐在昏暗的書房内,并沒有開燈,揉捏着太陽穴。
溫知夏在即将要抵達瀾湖郡的時候,被突然沖出來的一道身影逼停,她看着手臂伸開攔在車前的趙芙荷,手指緩慢的敲擊着方向盤。
忽然,趙芙荷在車前直直的跪了下去。
溫知夏的眼皮随之眨動了一下,眼眸細微的眯起。
隔着前擋風玻璃,兩人的目光聚焦,車窗外的小雨還在淅淅瀝瀝,更為這一幕增添了戲劇性。
溫知夏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轉動,踩着刹車的腳緩緩的移動。
“學姐,我求求你了,你就答應手術吧,不要讓學長為你擔心了!”趙芙荷喊出聲。
身後就是細雨氤氲下的瀾湖郡。
溫知夏唇角彎了一下,大緻的也猜到了她這般楚楚可憐的姿态是為了哪般,隻是,趙芙荷她演她的苦情戲,她難道就一定要配合麼?
偏巧,她這個人從來不喜歡給人做配。
微微調轉車頭,踩下油門。
即使路面沒有太多的積水,但車輪快速轉動,擦着人的身體急速駛過的時候,多少還是帶上了一些粘連的污水。
趙芙荷完全沒有想到溫知夏竟然真的敢開車,倉皇之下,求生的本能讓她整個人朝着安全的一旁跌去。
精心打扮過的衣服,全部毀于一旦,狼狽的倒在地上。
溫知夏瞥了眼後視鏡的趙芙荷,理了一下長發,推開車門。
趙芙荷握緊了手掌,慢慢的站起身,在她下車的一瞬間又走了過來:“學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學長他沒有錯,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替他想想?他每天因為你的病情茶飯不思,可你卻為了自己心裡的那點不舒服,就要這麼一直折磨他下去嗎?你怎麼忍心這麼傷害他,如果是我……”
“說夠了嗎?”溫知夏淡聲打斷她未說完的話。
趙芙荷咬了下唇,像是備受委屈的小白花。
“讓開。”溫知夏看着攔在自己面前的趙芙荷:“你擋道了。”
她沒有閑工夫聽她的深情語錄,也沒有興趣觀看她的表演。
“就當是我求你,我求你接受我的骨髓行不行?隻要你能讓學長安心,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趙芙荷握着溫知夏的手臂,作勢就要再次跪下。
也許這個時候,但凡是換個人都會拉她一把,不讓她跪下。
但溫知夏偏生就是要後退一步,留足了她跪下的空間。
趙芙荷暗自咬牙,但是餘光看到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已經出現,做戲做全套,她便隻能真的再次跪下去,“學姐,我求你,答應手術吧,學長他是真的關心你,他工作已經很辛苦了,不要讓他再因為這件事情操心了,好嗎?”
溫知夏擡手,看了下腕上的女士手表,絲絲涼涼的嗓音透着嘲弄:“需要我幫你計時嗎?這天氣不是正合适,不跪下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一整夜的,怎麼配得上你的演技t。”
演藝圈不都是說,這雨天下跪的戲碼,才更加的能考驗一個人的演技。
今天也算是天公作美了。
“顧總覺得呢?”溫知夏掀起的眼眸看向大步流星走過來長身玉立的男人,詢問意見。
顧平生眸光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趙芙荷,正好,趙芙荷也擡起頭來,一個風神蘊藉,一個楚楚可憐,還真是一出偶像劇的戲碼。
“回去吧。”他開口,“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趙芙荷紅着眼睛,“可是我真的不忍心學長一直這樣下去,你工作已經夠忙了,還要操心這些事情,身體怎麼吃得消。”
溫知夏聽着,喉嚨裡像是憋了一股氣,擡腳朝着裡面走去,不耽誤他們郎情妾意。
顧平生拽住她的手腕,眉峰積聚着,籠罩着一層看不真切的霧色,湛黑的眸,帶着克制:“她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的事情對他來說,從來都不是多餘的操心。
溫知夏泠然啟唇,清越的聲音從唇齒間溢出,原本是要吐出口嘲諷的話語,但是瞥到趙芙荷殷切的目光,手指就拽住了他的衣領,踮起腳尖,将兩人的距離拉近,“你說的是哪句?”
顧平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墨色深瞳倒映着她的面龐,溫知夏跟他對視,像是隻要他的回答讓她不滿意了,就會甩臉走人。
他說:“全部。”
溫知夏眼波流動看向地上大受打擊的趙芙荷:“趙小姐如果沒什麼事情,回到你該去的地方,不然旁人看見了,還以為瀾湖郡什麼時候進了乞讨人員。”
趙芙荷握緊了手掌,慢慢的站起身,卻在腰直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