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醫院。
溫知夏站在窗邊,正好可以看到樓下的情況,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顧平生。
她定定的看着大步流星往這邊來的男人,轉瞬之間就想到了病房内的趙芙荷。
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計算着上樓所需要用的時間,在十分鐘後,轉過頭,準備再去一趟趙芙荷的病房。
然而,就在她回頭的瞬間,便對上了顧平生深沉的眉眼。
他像是已經在她的身後,靜靜的站了良久的時間。
刹那間,溫知夏沒有能夠很好的遮蓋住自己眉眼間的詫異和意外。
“見到我,很吃驚?”他問。
是吃驚,自然是吃驚的,因為她從見到顧平生出現在醫院開始,就下意識的認為,他是來找意外流産的趙芙荷的,可他偏偏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你怎麼會來?”她斂起眼中乍起的驚詫,淡聲問道。
“蘭舟說你受傷了。”他給了她一個很好的解釋,葉蘭舟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而他跟葉蘭舟是知交好友,從葉蘭舟的口中得知再正常不過。
“那葉蘭舟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她說:“趙芙荷流産了。”
她說這些的時候,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顧平生的眼睛。
“她流産,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反應?”顧平生削薄的唇開阖,神情眼底無半分的憂心和難過,有的隻有對她審視目光的不悅。
他沒有任何的破綻。
溫知夏收回視線,“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到底,你不還是她的學長。”
病房裡,已經醒來的趙芙荷在看到顧平生和溫知夏一起出現的一瞬間,眼淚瞬時就掉落下來。
連溫知夏都不得不承認,虛弱又柔弱的女人梨花帶雨楚楚可憐望着一個人的時候,還真的非常容易引起男性的保護欲。
“好好養身體。”顧平生沉聲說道。
“……這個女人,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趙芙荷指着溫知夏,聲淚俱下的控訴。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隻是一場意外。”即使沒有葉蘭舟電話中的陳述,顧平生也不會相信溫知夏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是意外,她們是有預謀的想要害死我的孩子。”聽到顧平生說這隻是一場意外,趙芙荷的情緒有些失控,“她是殺人兇手!她自己生不出來,就不想要别人生出孩子!”
這是溫知夏第二次從趙芙荷的口中聽到自己不能生孩子,“誰告訴你,我不能生?”
趙芙荷有些癫狂的笑出聲,“這麼多年,你的肚子有過動靜嗎?一個正常的女人,會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
“你又怎麼确定,是我的問題?”溫知夏問。
倘若是沒有孩子,夫妻雙方都可能存在問題,趙芙荷卻言辭鑿鑿都是她有問題,這說明什麼?
趙芙荷嗤笑:“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顧平生劍眉擰起,目光陰沉的看着瘋癫的趙芙荷。
溫知夏向前幾步。
趙芙荷看着她:“因為……”
顧平生:“夏……”
“因為你活該!你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在溫知夏靠近之後,趙芙荷忽然從床上起來,拽住溫知夏的頭發,手指去抓她的臉。
溫知夏雖然有所防備,沒有被抓傷臉,但頭發還是被扯掉了幾根,頭皮發麻發疼。
“啪。”
在趙芙荷想要再次發瘋的時候,顧平生已經将溫知夏扯到了身後,揚手給了趙芙荷一巴掌,竟然直接把她從床上打了下去,可見力道之大。
門外巡房的護士見到這一幕,連忙想要進來阻止,但是在顧平生冷冽的目光下,站在一旁不敢再有什麼動作。
床下的趙芙荷捂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身寒意的男人,連剛剛做過手術的疼痛都忘記了。
“清醒了嗎?!”顧平生陰沉的問道。
溫知夏清豔的眸光看着将自己扯到身後的男人,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他護着她,十年如一日。
可即使是這樣,兩人之間好像也在不知道什麼就蒙上了一層看不真切的薄紗。
癱倒在地上的趙芙荷忽然間捂着臉哭起來。
顧平生眼眸淩厲的轉過來,看着溫知夏脖子上的傷和她淩亂的頭發,“就那麼不相信我?!”
溫知夏唇瓣動了下,在他帶着怒意的眼眸中,什麼都沒有說。
顧平生擡起的手,蓦然收緊,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冷凝的笑了一聲,扣着她的手臂,把人從病房裡拽出來。
他腿長,腳步大,因為怒意走的又快,溫知夏跟不上他的腳步,幾次差點跌倒。
“顧平生,松手。”
“給她處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顧平生徑直把她交給醫生,一臉沉色的轉身離開。
醫生看着離開的男人,又看了看被擱下來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問診記錄,“你這傷……是什麼動物抓的?”
“不是動物,是人……”溫知夏轉過頭,說道。
醫生沉默了一會兒,擡手看了看她脖子上的抓痕:“你這……來的有點晚了,傷口都愈合了。”
如果是動物抓傷,是需要打疫苗處理,但是人為抓傷,傷口都愈合了,實在是沒有什麼治療的必要。
溫知夏:“……”
病房。
趙芙荷已經被護士重新扶到病床上,但情緒有些沒有辦法控制,即使是護士好心幫忙,也會被她責罵。
但撕裂的嘴角限制她的發揮,也隻能罵上兩句。
李月亭來的時候,她正動手将桌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神情之間盡是猙獰。
“我如果是你,這個時候,就不會表現的那麼極端。”李月亭走進來說道。
“流掉的不是你的孩子,你懂什麼!”趙芙荷厲聲質問道。
提到孩子兩個字,李月亭垂在一側的手掌微微攥緊,“如果你想丢掉了孩子的同時,也徹底失去顧總的歡心,你可以繼續這樣瘋癫下去。”
“你什麼意思?”趙芙荷拽着身上的被子,問道。
李月亭坐下,“你失去了跟顧總的孩子,他未嘗沒有感覺,但溫知夏跟他是多年的情誼,還陪着他共患難一路創業走到現在,他多少要給她幾分臉面,而你,我說句不好聽的,你的價值随時都可以被替代,因為永遠都有比你年輕漂亮還乖巧的女人。
你的優勢是顧總現在的新鮮感,還有……你剛剛痛失孩子的柔弱。你想要跟溫知夏一樣在他面前耍脾氣,至少在目前為止,你沒有這個資本。”
連自己生存的利弊都看不清楚,李月亭倒是覺得,自己以前高看了她。
她的話也讓趙芙荷逐漸的冷靜下來:“你說的對,我不應該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裡,而失去學長的歡心。”
說到底,趙芙荷的奔潰和痛苦,更多的是因為自己失去了一個皿脈相連的倚仗,倒談不上對孩子有多深的感情,李月亭的話,把她點醒了。
“可我……剛才在學長面前,表現的很失态,學長可能還在生我的氣。”想到這裡,趙芙荷更加憤恨溫知夏,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可能會在顧平生面前失控。
她希望李月亭給她出個主意,但李月亭不是傻子,“這是你跟顧總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能有什麼辦法。”
瀾湖郡。
顧平生從醫院離開後,一直到傍晚,都沒有跟溫知夏聯系。
溫知夏在天逐漸黑下來的時候,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從醫院裡打來的。
不存在親子關系幾個字,通過電波清晰的傳入耳膜,溫知夏頓了數秒鐘:“有沒有出錯的可能性?”
“親子鑒定并不是什麼重大的項目,一般情況下,不存在出錯的可能。”電話那端說道。
溫知夏沉默。
“……不是顧總的孩子,您不高興?”通常情況下來給自己丈夫和其他女人的孩子做親子鑒定的妻子,除非是已經鬧翻臉的夫妻,否則在得到這樣的結果後,不說是欣喜,多少也會有些安慰。
但溫知夏的沉默,讓醫生有些摸不着頭腦t。
“再做一遍吧。”溫知夏說,“麻煩你從頭到尾都跟看着,不要讓其他人插手。”
“您是懷疑……有人從中動手腳?”
溫知夏按了按太陽穴:“嗯。”
顧平生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他那人……
“我等你消息。”溫知夏不願意多說什麼,三言兩語之後,就挂斷了通話,但是一轉頭,卻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顧平生。
他此時手中正拿着綻放的白色玫瑰花束,像是想要給她一個驚喜,卻不成想,正好聽到了她打電話的内容。
溫知夏不知道他究竟是聽到了多少,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說話。
直到,顧平生嘲弄的當着她的面,松開手,将鮮花丢在地上。
綻放的花蕾受到撞擊,花瓣散落在地上。
“就那麼不相信我?”他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眸光中帶着森冷怒意,“溫知夏,你自己……”
又能清白到哪裡去!
但是這話,他隐忍着沒有說出口。
有些話,說了,就回不去了。
“嗡嗡嗡——”
顧平生的手機響起,是趙芙荷打來的。
他從不在溫知夏的面前接外面女人的電話,但是這一次,他接了,他眸光深邃的看着溫知夏的眼睛,然後說出:“我現在去見你。”
趙芙荷知道他這個時間會在瀾湖郡,這通電話,原本也隻是為了試探他的态度,未曾想過他能過來,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意外的驚喜。
但是在她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顧平生已經挂斷了電話。
溫知夏擰起眉頭,清豔的唇角微抿。
顧平生握着已經挂斷的手機,目光沉冷的跟她對視,誰都沒有先開口。
她遲遲什麼話都沒有說,顧平生隐忍的怒火也就處于爆發的邊緣,數分鐘後,拿着車鑰匙,怒然的轉身離開。
摔門的聲音響起來,溫知夏眼眸顫動了下,之後緩慢的蹲下身,将地上的鮮花撿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身上難過的氣息,小奶貓爬到她的腳邊,用圓圓的腦袋去蹭她的手掌。
車上,顧平生瞥了眼緊閉的房門,自嘲的笑了一聲,啟動轎車離開。
葉蘭舟接到顧平生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接通電話的一瞬間就聽到了顧平生那端的熙攘的聲音,“你這是在什麼地方?”
顧平生沒回話,而是問道:“流掉的那個孩子,夏夏拿去做親子鑒定了。”
葉蘭舟聞言,眉頭挑起:“小溫總果然還是小溫總。”醫院那種場合下,面對發瘋的趙芙荷,竟然還能想到用流掉的胚胎進行親子鑒定。
“風涼話。”顧平生仰頭将手中的酒喝掉大半。
葉蘭舟輕笑一聲,“隻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留着這個孩子?反倒讓人在補品裡面下藥,讓她滑胎。留着這個孩子,顧總不是還留個後?”
顧平生擰眉:“胡說什麼!”
葉蘭舟聳肩,“是我胡說。”
“過來陪我喝一杯。”顧平生擡手,讓酒保再倒一杯。
葉蘭舟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吧台前分外顯眼的顧平生,無他,因為醉意闌珊的顧總身旁,一左一右的坐着兩個身材火辣的女人,引誘迷離的眼神,暧昧的調情,單單是畫面就能讓周遭的空氣熱烈上幾分。
葉蘭舟拿了杯酒,敲擊兩下桌面,顧平生寡淡的從吧台前抽身,留下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女人。
“顧總果然無論是什麼時候,都那麼有女人緣。”将一瓶酒放到桌面上,戲谑道。
顧平生沒有理會他,徑直飲酒。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喝酒?”葉蘭舟見他跟喝水似的牛飲,挑高眉頭,問道。
很快的,當顧總飲酒過量的醉暈過去,不得不打電話叫來溫知夏扶人的時候,葉蘭舟這才茫然間反應過來,顧平生叫他來的目的。
葉蘭舟給氣笑了,他這個工具人當的,還真是……
“溫知夏攤上你這麼個男人,不知道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麼。”簡直就是把商人算計的本性演繹到了極緻。
當溫知夏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醉得不省人事的顧平生,以及……在一旁閑适着品酒的葉蘭舟。
“怎麼讓他喝那麼多?”溫知夏問道。
葉蘭舟:“……”他讓喝的?
“帶回去,趕緊帶回去。”葉蘭舟擺了擺手,惹不起躲得起,“把酒錢結了,你男人邀請我喝酒,我可沒帶錢。”
溫知夏跟酒保一起,将顧平生移到車上,氣息微喘的關上車門。
葉蘭舟打了一個呵欠:“你們夫妻兩個,以後有什麼事情還是自己解決,别大半夜的折騰人。”他頓了頓,看着溫知夏清淡的眉眼,在她上車之前,又說道:“顧平生他……對你是多年的情誼,任何人都比不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葉蘭舟也不會相信,顧平生這種性子的人,也會墜入感情。
“葉少,你知道,最喜歡和隻喜歡有什麼區别嗎?”溫知夏擡眸問。
前者是從喜歡的堆裡挑出一個,後者是唯一。
她要“任何人都比不上”幹什麼?
她要的是眼底心尖隻此唯一,這是顧平生追她的時候承諾過的,她信了,他就必須遵守。
葉蘭舟沉默了下,直到溫知夏開車帶着顧平生離開,才慢慢的緩過神來,之後輕聲的歎了一口氣,準備自己也打道回府。
“哎,這位先生,請您先結一下賬。”酒保見他也要上車,連忙把人給攔住。
葉蘭舟腳步頓住,“剛才那個女人沒有結賬?”
酒保緊緊的盯着他,一副生怕他逃單的模樣:“沒有。”
葉蘭舟:“……”
最後,這酒錢還是葉家的司機給結的。
而回到瀾湖郡的顧平生,看着給自己脫鞋解外套的女人,醉醺醺的把她給壓在身下:“溫知夏,你沒有心。”
他喝醉酒,永遠都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喜歡胡來,全無半分清醒時顧總的風範和肅穆。
溫知夏扯開他的手:“我給你放水,你去把澡洗了,難聞死了。”
她面無表情的推開他要起身,他就從後面抱住她,兩個人側着倒在床上,面頰從後面貼在她的脖頸,嗓音低靡和沙啞:“夏夏,說你愛我……”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像是穿透皮膚也能将她沾染的微醺,她被咬疼,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才微微松口,薄唇在她的後頸的齒痕處劃過,帶來一陣酥麻。
溫知夏轉過身,清冷的眉眼看着他:“去洗澡。”
他撒酒瘋,根本不配合,到最後還是讓溫知夏無力的順從他的意思,說着他愛聽的情話。
她知道,他的目的,也就是如此。
也是打定了主意,她會不堪煩擾的縱容他的行徑。
酒後的洗澡,最後自然而然演變成了裝醉的人扮豬吃老虎,将清醒的人吃幹抹淨。
而久等不到顧平生的趙芙荷從滿心歡喜等到了心急如焚,手機響起的時候,床上的兩人不知道是誰的手碰觸到了接聽鍵,暧(昧)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了趙芙荷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