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攤上這樣的親娘。
“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爹的意思?”
李二娘心虛了一瞬,但很快就理直氣壯地說道,“你爹現在不管事,都是我在當家做主,我的意思就是你爹的意思。”
因而她愈發有恃無恐。
這也是葉三勇沒去找葉伯山做主的緣故,若是李二娘不管不顧在婚禮上鬧起來,最終吃虧的還是他。
“十兩銀子,我隻能給你十兩銀子。”
葉三勇忍住怒氣,“不接受的話,我情願沒有你這個娘。”
沒爹沒娘,還管什麼名正言順?要不是不願意委屈慕霞,他根本不在意這等俗禮。
知子莫若母。
李二娘了解葉三勇的性子,知道他絕對有可能做得出來不認爹娘的事情,但又不願意雞飛蛋打,咬了咬牙,說道,“不行,必須要二十兩!”
“十兩。”
“十五兩!”
李二娘退讓了一步,不高興地說道,“你的宅子不止這個數,我才要你十五兩,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明明是皿緣至親,卻像個商販似的讨價還價。
“好,十五兩。”
葉三勇覺得諷刺極了,回屋裡拿出十五兩碎銀子丢過去,冷淡地說道,“勞煩您大駕,替我交換庚帖,婚禮當日穩穩當當地坐着,如果因為您出了什麼變故,我是什麼性子,您是知道的。”
李二娘雙眼發光,迫不及待地把銀子摟入懷裡,一塊塊地咬了辨别真假,才收回兜裡,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這會兒她才有心思表示她的慈母心腸,“兒子啊,你掙下這麼大的家業,要什麼黃花大閨女沒有,偏偏找個寡婦做什麼呢?太晦氣了。”
葉香草見他随随便便拿出十五兩銀子,眼紅得發熱,這會兒也酸溜溜地說道,“三弟,你該不會是被那女人哄騙了吧?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娶回來也不放心,我夫家小姑子正當年歲,許配給你正好,不如……”
“滾!”
話還沒說完就被葉三勇打斷,他冷面含煞的模樣實在吓人,李二娘心口噗通噗通地直跳,瞪了葉香草一眼,“你那小姑子五短身材,貌若鐘馗,也好意思許配給你三弟,我看你是喪了良心了。”
但是她這個當娘的,又好到哪裡去呢?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兩人最終還是被葉三勇趕出來,李二娘身上有銀子,心情倒是不壞,葉香草卻惱怒得不行,說道,“三弟現在有了出息,連娘也不認了,您可不能讓他繼續糊塗下去,他掙的銀子,也是有義務孝敬您的。”
隻要李二娘手頭寬松,她就有機會得些便宜了。
即便知道葉三勇掙下偌大家業,李二娘依舊沒能改掉她對葉三勇長久以來的印象,覺得他是家裡最沒用的人,現在被葉香草一提醒,頓時有醍醐灌頂之效。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他這個三兒子已經大大不同了!
雖然她最喜歡的兒子是葉世明,但她也知道這個兒子以後是指望不上了,以後能不能養活自己都成問題。若是她能争取到三勇的孝心,日後想要貼補二兒子,豈不是容易多了嗎?
李二娘越想越激動,甚至還贊了葉香草一聲,“還是你最機靈,三勇是從我肚子裡鑽出來的一塊肉,把他的心籠絡回來是再簡單不過了。你日後也注意些,莫要惹他生氣了。”
葉香草雖然不願意,但也應了下來,畢竟她也想的好處呢。
李二娘鬧事,葉蓁蓁有所耳聞,她相信葉三勇能夠解決,便沒有插手,果然李二娘很快就銷聲匿迹,再次見她時,已經是在葉三勇成親當日。
她今日出奇地安分,甚至還熱情招待賓客,表現得像個合格的女主人,差點讓葉蓁蓁以為她被人穿越了。
更讓她驚訝的是,葉三勇的婚宴,連馬縣丞都來了。
以他的身份出現在一個毫無交集的镖師婚禮上,顯然是令人驚訝的,直到旁人看到他和新郎的侄女婿講話,才齊齊緩過神來。
原來馬縣丞是沖着這位來的。
崔維桢為人低調,但架不住他名氣大,隻要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他身份,隻是沒想到他還是新郎官的侄女婿。
因此,縣上不少大戶人家聞風而動,随禮一個接着一個,讓出席的賓客暗中咂舌,這樣的排場在臨西縣算是獨一份了。
原本龍虎班大當家心裡還有些膈應,現在看到葉三勇強大的人脈,那點不快也煙消雲散了。
葉蓁蓁作為葉家唯一稱得上有身份的女眷,有身份的婦人都要她招待,這些人婦人渾身上下都長滿心眼,她不得不提起精神小心應對,一天下來累得不行,一回到家,就累得癱倒在床上,連手指都懶得動彈了。
果然是慣出來的富貴病,這具身體越來越嬌弱了,以前一整天幹活都不覺得累,現在不過是招待客人而已,比劈了一天的柴還累。
——陪人說話也是要費腦力的,精神上的疲憊比肉體的疲倦更加累人。
她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感歎道,“當初我自己成親,都沒這麼累。”
正在脫衣裳的崔維桢指尖一頓,把外衫挂在架子上,走到她身邊坐下,“抱歉,當初沒能給你一場隆重的婚禮。”
“怎麼說起這個?”
葉蓁蓁也不覺得累了,翻身坐起來,伸手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後背上,“隆不隆重都是給外人看的,隻要桢哥兒你心裡看重我,那就比什麼都重要。”
崔維桢回頭看她,眼神是自己未曾察覺的溫柔,“這兩種并不沖突,成親時沒能讓你鳳冠霞帔,來日我定給你掙一身诰命霞帔回來。”
本朝法律,正六品以上官員能夠加封妻、母,葉蓁蓁想要穿上诰命霞帔,以崔維桢如今的條件,即便是考中進士授官,也不能到達六品,非得奮鬥上幾年才行。
雖然還是空頭支票,葉蓁蓁已經笑彎了眉眼,“好,我等着。”
崔維桢并沒有後世男人的甜言蜜語,平日裡連感情都吝啬于展露,能說出這些話,對他來說已經是最甜蜜的情話了。
她願意,盛裝打扮他贈予的榮耀。